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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陳濯纓是可以誘著錦棠單獨出門的那條魚餌,而林欽,才是黃玉洛的殺機。
沒有錦棠一直以來和朱玄林私底下的交往,黃玉洛不會動殺機,而若是沒有陳濯纓,羅錦棠也不會單獨入宮。
黃玉洛這一手針對的不是他,而是林欽。
雖說只有騾駒一個人,但他穿著韃子的衣服,專門在四處城門口縱火焚燒,整個京城剎時之間就進入戒備狀態了。
一閃閃城門全部關閉,整個城中四處是人,吵吵鬧鬧,擁擁嚷嚷。
大亂之中,陳淮安一直到戶部才找到陳澈。
他除了是內閣首輔,還是戶部尚書,如此半夜,他還在戶部與一群侍郎,主事們研究今秋的桑蠶稅賦,以及九卿六部,以及九邊幾十處衛所,稅收又該如何分配。
他在朝,以言詞灰諧,態度和藹而著稱,與一群年青的下屬們站在一處,一手扶著腰帶,也不知他在說著什麼,在陳淮安進門時,所有人皆是轟堂而笑。
瞧見陳淮安進來,陳澈旋即收了笑。
……
眼看八月,一輪彎月就在戶部的瓦脊上高懸。
陳淮安與以往陳澈所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本就瘦,鬍子又長,眼眶深陷,整個人仿如一架會走動的骨架子似的。
恍恍如喪家之犬,形容的,大概就是此刻的他。
就在自己的公房內,聽陳淮安講述完呱呱的生平,以及錦棠被困宮城的前因後果,陳淮安攤著雙手,兩隻耳朵明顯的耷拉著,與前幾日在龍泉寺,當眾自吹自擂,並罵老父親時的模樣,全然不同。
「大人,我得入趟宮,無論怎樣您得替我辦到。」
陳澈聽的時候一直在笑,不停的笑。
緋色官服筆挺,團花簇了滿胸膛,他眼角尾紋彎彎,笑的極為柔和:「陳至美,你要欽差一職,本輔給你,你在龍泉寺當眾叫囂,辱罵於本輔,本輔也忍了。但既你我非是父子,我何苦要管你這些私事?」
陳淮安一本正經,一臉的誠懇:「我確實非是您的兒子,但羅錦棠切切實實,是您的兒媳婦,如今還替您懷著大孫子,您又怎能見死不救?」
陳澈驀然抬頭,一點又一點,笑凝固在臉上:「她懷孕了?」
陳淮安並不敢確定錦棠是否懷孕了。
但於他和羅錦棠來說,上輩子不是在懷孕,就是在既將要懷孕的路上,以錦棠的身體來說,就算未懷上,只要他耕耘的勤快一點,也就差的不遠了。
況且,陳澈因為他在龍泉寺大肆一鬧,正恨他恨的牙痒痒了,此時不拿懷孕來唬,就怕陳澈還要卡他。
「她入宮會往何處去?你那義子,又是何時送入宮的?」
「入更之前,恰是宮城下鑰的檔口。」陳淮安道。
「沒用的東西,明知自家婦人懷了身孕,為何不早早言明,讓為父多派些人幫你?」陳澈冷斥了一聲,但那種語調,是只有真正的父子,親人之間才會有的,格外親昵的責斥。
天大地大,在陳家孕婦最大。
郭蘭芝每每懷孕,陳澈都是三番五次的關照。
至於一府之中,那更加了不得了,只要家中有孕婦,府中的貓狗陳澈都得親自給趕出去,就是怕要衝撞到了有孕的兒媳婦。
也是因為懷了孕就受重視,老公公會一團和氣,郭蘭芝上輩子生了一長串的孩子,每每生一個,總讓陳淮安和錦棠眼羨不已。
便錦棠上輩子每每有孕,陳澈向來不循私的人,也會一日三五遍的派人提問,問她想要吃什麼,喝什麼,只要窮天下之有,他都要給兒媳婦們找來。
這是陳澈的命門,偏偏陳淮安多經歷了一輩子,再清楚不過。
那怕陳澈有天大的怒火,天大的不滿,聽說兒媳婦懷孕了,立刻就會泄氣的。
轉身的功夫,倆父子便入宮了。
*
一刻鐘後,宮中,東五所。
錦棠哄了半天,答應自己下一回保證赴約,還一定會做朱玄林最喜歡吃的山楂涼糕,這小皇子才願意放了她,並陳濯纓出門。
出了東五所,還有一道宮門。
出了那道宮門,還得能回到木塔巷,然後,羅錦棠這才算是安全了。她這可是難得一回,不帶騾駒也不帶齊高高,身邊連個報信兒的人都沒有。
畢竟袁俏不知去了何處,還有袁晉,不出所料的話,估計也會在半途等著。
前面德勝帶著兩行內侍,提著宮燈。八歲的小呱呱,身高几乎與錦棠的胸膛齊平。
錦棠走著走著,去握呱呱的手,低聲問道:「這一年多在宮中,可覺得苦,可有人欺負過你?」
呱呱垂著頭,明顯將手一縮,往邊上躲了躲,是不想叫錦棠握他手的意思。
錦棠於是又道:「你爹是不是經常夜裡過去看你?」
呱呱猛的抬頭,狠狠點了點頭,可見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錦棠輕輕嘆了口氣,道:「難怪。」果然,偶爾三更半夜醒來陳淮安不在,就是跑去偷看孩子了。
兩輩子,他這毛病就改不了。
錦棠原本倒是無氣,也立志要把這孩子救出去的,但許是呱呱冷漠,抗拒的態度激怒了她,她心中頗為委屈,哽了兩哽,落後兩步,於這孩子身後遠遠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