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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此時要叫錦棠知道世上有個呱呱,要萬一懷上,只怕孩子又得丟。
而袁晉,趁的恰是這個機會。無論他是什麼目的,借著呱呱,他開始出擊了。
飛奔進院,騾駒和齊高高兩個在爬山虎的藤架下面趁涼捉虱子,齊如意在給嘉雨洗褥子。
陳淮安抬頭看了眼樓上,空的,一絲動靜也無,他頓時頭皮一麻:「高高,你家嫂子呢?」
齊高高茫然抬頭:「跟個叫袁俏的姑娘走了,二爺不知道?」
陳淮安抽頭就是一腳:「你倆個王八蛋,一頭蠢驢,一個笨騾子,老子不打死你倆。」
如今也不是打人的時候,他隨即就上了樓。
樓上,涼台上的几子上放著一封信,據齊如意說,是錦棠給他留的。
陳淮安仿如一頭拉了整整十年磨不曾停歇過的老驢,又仿佛從江南到塞北,整整馳了幾千里不曾歇息過的老馬,兩腿打著滑,打著顫兒,幾乎是撲騰到桌前,撿起信來:
西樓明月照,月下簫聲悅耳。
我執筆時,腦中唯有濯纓二字。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你得是有多麼的不甘,才會把這名字給另一個孩子用。
我曾恨不能千刀萬颳了你,並你的陳濯纓。
可到了此刻,我忽而明白過來,陳濯纓並不僅僅是個孩子,而是你上輩子找不到出路的生命之中,唯一的光亮與信念。
他承載的,是清清白白,方方正正,立於天地之站如松般挺撥的那個陳淮安。
我若不能將他護得周全,所負的,將是你心中的那個自己。
徜或我亡,記得葬於竹山寺東南側,那顆石中松之下,那是上輩子你到幽州之後,我選予你的墓地。
妻錦棠留
第186章 石中松
石中松者,生於岩石峭壁之間,雖沒有寸土的養份可以滋養,但卻頑強的生長,根部緊緊盤附在每一處石壁上,傲然挺立於石壁之間。
竹山寺之上,東南側,就有一株這樣的石中松。
在渭河縣的時候,陳淮安曾帶著錦棠於那石崖上賞過松。
他曾說:生於沃土,便長成棟樑也是理之當然,但能於這岩石之間傲然長成,非是天地的造化,而是松柏自己的精神。我若死了,記得葬我於此,我要看著浩浩渭河,賞著天邊雲霞,等待著我與天地同壽的小糖糖,於此地長眠。
陳淮安雖有兩父兩母,但沒有一人是如正常父母一般的撫育,教養他。
兩生,他都仿如一株生在石間的松柏,全憑自身的力量才能頑強的生長,並長的挺立,於貧脊的石縫之間,終成棟樑之材。
陳濯纓不過是個名字而已,是羅錦棠兩生所有無法消泯的痛苦的起源。
但同時,也是陳淮安上輩子憾於自己一踏糊塗的人生之後,最後的寄託與希望。
當他最終放手一切,他希望承載著自己血脈的那個孩子,終能承載他的信念,如此,就仿佛那個曾經不屈,不甘,用盡一切方法想要改變世道的陳淮安,猶還活著。
兩輩子了,當羅錦棠終於願意正視陳濯纓三個字的時候,當她明白那個孩子,不僅僅是狹隘的血脈流傳的時候,兩生加起來將近四十年的歲月,她是這世間,唯一懂他的那個人。
她今天不去,甚至反手捉住袁俏,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她若不去,所有人都不會有事,唯獨呱呱,必死無疑。
這是陳淮安自己為了省心,為了不吵架,為了能夠倆夫妻永遠歡歡喜喜,而遺下來的漏缺,卻不料僅僅這麼一丁點的漏缺,竟成就了黃玉洛的致命一擊。
同患難,卻不曾共富貴,最後卻又生死相隨,她是一直在罵他,怨他,恨不能打死他,可每每他有任何的困難,挺身而出的也總是她。
陳淮安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修得此生,修得羅錦棠這樣的妻子。
他揉著合上書信,貼上自己的胸口,緩緩的,一下又一下的搓著。
他口中的驢和騾子,一個豎著耳朵,一個提著膀子,也衝上了樓,木呆呆的望著陳淮安。
陳淮安忍著將這兩頭蠢驢爆打一頓的衝動,說道:「騾駒,你他媽給我找件韃子的衣裳來穿上,然後到城門口去縱火。」
騾駒怔怔問道:「然後呢?」
陳淮安忽而怒吼:「火越大越好。老子要八百里烽煙,要十六處城門全部緊閉,要這座城池之中,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這時候騾駒和齊高高兩個才隱隱覺得自己怕是闖了大禍了。
羅錦棠是誰?
拜財神不一定有用,但騾駒和齊高高兩個,曾經飯都混不飽的孩子,如今在京城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場面上的人物。
這全有賴於他們的小東家羅錦棠啊。
沒有羅錦棠,沒有錦堂香,他倆依舊是連飯都混不飽的窮光蛋。
齊高高几乎都快要哭了:「二爺,哪我呢,我作甚?」
陳淮安最氣的就是齊高高,擰著他的耳朵,他指著樓下道:「你給我把家看好,把嘉雨看好,要有一點閃失,老子兩腳踹死你。」
「那您了?」齊高高問道。
陳淮安站了半晌,深深吐了口氣出來,道:「這是個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扔了半句話,他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