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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於是,又喚了這桃源客棧中,負責這間客房灑掃的余娘子進來,叫她在外面替自己守著午睡的錦棠。
余娘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也不知夫家何處,總之,在這桃源客棧中作幫工,混碗飯吃。閒來,便上山到龍泉寺幫忙作廚。
她進了院子,便順手扯了幾朵蓮蓬下來剝著蓮子兒,在窗外守著。
等錦棠醒來時,便見紗窗上別出心裁的,一片又一片,擺了幾片荷葉,恰遮住了一半的窗子。
她只當是余娘子遮的,笑問這余娘子:「好端端兒的,大娘為何要往窗上擋幾片葉子?」
余娘子從池塘里摘了蓮子下來正在剝,遞了錦棠幾枚嫩蓮子過來,笑道:「並不是大娘我擺的,而是您家相公擺的呢。
初時,我也不懂他為甚要擺幾片荷葉,後來想想就明白了。一則,他怕風吹著了您,二則,又怕關上窗子要悶著了您,荷葉遮去一半,日頭曬不到,風也吹不著,您又還得涼快,他也算個難得的細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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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誠法師年青時,是曾東渡琉球,在琉球弘揚並學習過佛法,然後又經過千難萬阻,才能重返大明的高僧大德。
陳淮安上輩子不信天,不信命,亦不信鬼神,至於大和尚們,但凡路過,能得他叫一聲老禿驢已是客氣,更多的時候,稱呼他們為淫驢,比禿驢更甚。
得重活一回,他信天信地信鬼神,對於禿驢,哦不,法師們,自然亦是崇敬非常。
在整個龍泉寺的主院之內,大雄寶殿的左右兩側,分建了兩所禪院。
一處,是給致誠法師清修用的。而另一處,則是用以招待貴客的,如今就住著首輔陳澈。
除此之外,僧人居於兩側寺牆之下,客堂建在寺院之外,寺廟之中,再無待客之處。
禪院門外擺著六尊用岩石雕成的小沙彌,或砍柴或挑水,或用毛巾揩汗,無一不是憨態可掬。
陳淮安沒有直接闖進禪院,是因為聽說致誠大師恰在,正在禪院中親自頌經,他於是只能在外,靜靜的等著。
等了半個時辰之後,陳淮安便有些煩躁了。
終於,外面的小沙彌報說,他可以進去了。
陳淮安本就體莽,再兼身形高大,又瘦的厲害,只要不笑,一身修羅似的殺氣騰騰。
偏那小沙彌是個嘴甜的,合什雙掌贊道:「施主家裡,近來怕是有喜事吧。」
陳淮安眉鋒輕擰,問道:「法師為何有此一說?」
禪園正中,恰是一池蓮花,青衣的小沙彌止步,合什雙掌道:「阿彌陀佛,首輔大人盼蓮花開整整盼了好幾日,總在念叨蓮花不開,施主進院子,一步一蓮華,您瞧,哪不是都開了?」
陳淮安心中恍然一念,方才進了那桃源客棧,似乎他進門的時候,恰見睡蓮拂風,朵朵初綻。
他隱隱記得上輩子,和離之後,錦棠有一回曾對丫頭雙兒說,自己夜夢蓮華處處,怕是要生個女兒。
恰他方才午睡,也夢見蓮華開了一路。
難道說,錦棠這一番是准準的懷上了,而且還是上輩子那個女兒?
也不過一念,已到門前。
此時經還未頌完,陳澈卻是在窗前站著,見陳淮安進來,垂了垂眼眸,直接問道:「你來作甚?」
你瞧他一件老頭子們慣穿的無領襴衫,鬍鬚落落,肩背挺挺,兩道眸光睿智而又堅毅,仿佛天地間的金剛不壞似的。
可他作的那些事情。
陳淮安到底大肚能容,容完葛青章又容林欽,到如今臟腑之中能撐船,也是以大局為重,就不想這些私下裡的苟且。
他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五夷來朝,一直以來就是由我在運作,那是我的差事,為甚大人要將它指給次輔趙松之去做?」
陳澈手撫上窗棱,冷冷一笑,道:「就憑你?你可知道如今國情是個什麼樣子,你就冒冒然的請五個屬國的王子們帶著大批的侍衛,隨從來京城,你可知道僅僅是招待他們要花去多少銀子?
這事情要黜,本輔自有別的想法,陳主事請回吧。」
這麼說,五夷來朝,陳淮安和葛青章運作了整整一年,陳澈非但要放給別人,其實還是想把這件事給徹底的壓下去。
陳淮安一隻古銅色的大掌拍在窗子上,與陳澈清秀白皙的手掌形成鮮明的反比。
他咬牙切齒,低聲說道:「陳明洞,咱們這種關係了,彼此也都是老狐狸,您甭玩兒老子,老子也不玩兒您,五夷來朝的事情,老子非干不可。給個面子,可否?」
陳澈有倆兒子,老大永遠裝慫,禮儀周全的不能再周全。老二愛他,向來也是以父親為尊的。這第三個兒子,是個孽障,他自己不修私行而生出來的孽障。
卻沒想到,頭一日私下見面,這孽障非但一聲父親不肯叫不說,還自稱老子,還要他給面子。
滿嘴江湖習氣,一身吊兒郎當。
陳澈氣的面色發青,仰頭望著人高馬大的兒子,到底首輔的氣勢不能輸。
而此時,恰又到了致誠法師頌罷《法華經》,叩拜佛祖的時候了。
陳澈一生並不信鬼神,似乎對於佛法也沒有特別的意味。但是為了能夠超度妻子,他跟在致誠法師身後,行三步,一叩首,圍繞著佛菩薩的塑像而虔誠的磕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