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頁
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
陳老太太似乎也知早有這一日,坐在那裡揉了半天的鬢額,終於道:「罷了,我也早知此事有聲張出來的一日。你們皆在為官,娘此時若去了,就是斷了你們的官途,娘背負所有的罪過,從明日起,娘就到慈悲庵去為鳳林念經,超度她,吃齋禮佛,這總行了吧。」
「娘,您想要為宰為輔的兒了,如今有了。您想要兒孫繞膝,如今也有了,就叫淮陽孝敬著您不好嗎?出的甚家,禮的甚佛?您可禮佛,您覺得佛祖會同意嗎?」陳澈反問道。
陳老太太揚頭望著兒子:「明洞!」
陳澈道:「這是你們的家,與我和鳳林無關。從今往後,老夫出家,老夫去陪著鳳林,至於母親您,身為兒子沒有打折您腿的道理,但兒子想著,您應當會很願意陪著淮陽的,是不是。」
這就是說,兒子不由分說的,也要把她給關起來了。
陳老太太粗喘了幾口氣,道:「罷了,惡人我作,只要你們父子前途無量,我便今日死,又有什麼呢?」
要不是她全力以赴的活動,此時那裡有陳府這一切,那裡有他們父子的今日。
但為人父母者,只付出,不求回報,便被罵了恨了,也只能忍著,誰叫她愛自己的兒子,愛自己的孫子,恨不能以自己為基,好為他們鋪平道路了。
陳淮譽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本來直挺挺的跪著,此時頹然一松,癱坐在地上便淺淺細細的抽噎了起來。
男人哭起來是很怪異的。
尤其是這樣淺淺細細,像女子似的哭。
此時水榭中涼涼,周圍蛙聲一片,陳淮譽哭來,只讓人聽著覺得格外的悲傷。
陳澈忽而屈膝,跪到兒子面前,抵上他的額頭抵了抵,默了半晌,將兒子扶起來,這是準備要走了?
事實上,錦棠依稀記得上輩子,府中大鬧過一場之後,袁俏當時已經死了,而陳淮譽出了家,至於陳澈,也是甚少回府,多一半的時間都是呆在龍泉寺做居士。
他在十年後,是文官一派的領袖。
當然,那時候他已然冷酷無情到,連父子間的親情都罔故了,陳淮安將死,他不聞,不問,不置一言,任其赴死。
是不是也就是在當時,余鳳林的死被陳淮譽查了出來,並且也告知了陳澈,然後,陳澈才會到龍泉寺去做居士的?
當然,她到龍泉寺去上香,能被陳澈拘在龍泉寺中整三日,也是因為陳澈一直是龍泉寺中的常駐居士的緣故。
這輩子情況似乎有所不同了。
首先,袁俏未死,再者,陳淮譽沒有選擇獨自吞下母親的死因出家,而是把它揭露了出來,揭露到了大庭廣眾之下。
這大約和她此時的處境有關,因為上輩子,陸寶娟和陳淮陽沒有威脅過她的人生安全,而這輩子,是因為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陳淮譽才選擇挺身而出的。
但是,所有人都有罪了,陸寶娟反而是清白的?
她踩著余鳳林的屍骨得到了正室之位,兒子成了嫡子,擁有相府的一切資源,甚至學著陳老太太的樣子,想不動聲色把自己這個正室也除掉,從而給他兒子一個更好的前途與將來。
這一通吵之後,陸寶娟反而沒人管呢?
錦棠站了起來,也沒有任何迂迴的,只問了陳澈一句:「父親,您覺得您自己犧牲的夠多嗎?您犧牲掉了妻子,自己的愛人,才能有今日的位置。是否淮安也得犧牲掉他自己的生活,才能獲得像您一樣的成功?」
這身量不算太高的公公,便上輩子也沒有像此刻一樣,叫錦棠覺得駭人。
他聲音略有幾分沉啞:「你講。」那目光中的怒火,讓錦棠覺得他此刻便吃人都是正常的。
錦棠壯著膽兒,指著陸寶娟說道:「陳淮陽約我在雲繪樓外整整等了半日,其間我在慈悲庵還吃到一隻會讓魚翻肚子的饅頭,然後,袁晉身著便衣而至。
後來在英國府於後海邊的法事之中,尊夫人故意讓兒媳一個人去買青蒿油。而就在棧橋上,兩個五城兵馬司的人尾隨而至,若非二哥相救,只怕兒媳婦就得溺死。難道父親不覺得,尊夫人這是要效仿祖母的手段,讓淮安也來一個喪妻?」
陸寶娟終於強硬了一回,指著錦棠的鼻子道:「你放屁,沒有任何證據的胡言亂語,你全是在揣摩,果真鄉間潑婦,什麼屎盆子都敢我身上扣。」
說白了,她作人作事向來謹慎。
便袁晉在私底下作的任何事情,都本著見好就收幾個字,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當然也會立即掃去。
所以,她才敢理直氣壯,畢竟陳澈向來,是個講理的人。
陸寶娟已然叫丈夫恨了,如今手中獨攬最大的,大約就是這相府的家權,隨著婆婆要被關起來,相府之中可就屬她獨大了。
失去一切,擁有一座府第,擁有宰相夫人的權威,她依舊可以找機會,慢慢除掉羅錦棠這個眼中釘不是?
但是隨著羅錦棠這據理力爭的一句,陳澈轉過身來,就冷冷的望著她。
對於母親的憤怒,對於兒子的失望,陳澈一切蘊在心頭的憤怒在這一剎那被點燃。
他大步走了過來,照著陸寶娟的臉就是一巴掌。
瞬時便是四指的印子,從她白皙,而又頗大的面頰上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