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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按理,此時該一碗藥湯解決掉所有麻煩的。

    但黃玉洛突然就不想了。她曾經冒過非常大的風險,生了一個歷史中本不該有的孩子,本來還可以憑著那孩子垂簾聽政,也許還能繼武周之後,於歷史上再創一個女皇出來。

    可是阻力重重,最大的一重就是陳澈。

    怎麼辦呢?

    她覺得自己可以再涉一回險,至少這一回,她將擁有一個更厲害的,能夠打敗淮南黨那幫臭文人的籌碼。

    而前提,就是不能吃這碗虎狼之藥。

    一把打翻藥碗,素瓷色的白碗於毯子上哐啷啷的滾了。

    曾經遊歷過兩個世界,熟知大明歷史,感受過普世的自由,重又回到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的穿越之女黃愛蓮,就這樣,叫自己的姑母判定了死期。

    而陳濯纓那個孩子,無論陳淮安還是羅錦棠篤定了以為絕對不會出生的,在八個月之後,還是呱呱而降,來到了這個人世上。

    至於他名義上的母親黃愛蓮,將會在生產之夜,抽著香噴噴的阿芙蓉膏,血崩而亡。

    *

    既提前銷完了一年的定量,而酒還是個非得年陳夠了而不能產的東西,羅錦棠便只留了幾個小夥計替自己守著店,把齊高高,齊如意和騾駒幾個打發到了隆慶州的酒坊里,叫他們幫著蒸酒去了。

    炎炎夏日,她自己也懶得動,正好呆在家裡,自己從井裡吊出湃的冰涼涼的西瓜來,切成牙兒,於床頭翻來翻去,找了本《四民月令》出來翻著。

    傍晚時,按理該她做飯了,錦棠卻懶怠起身,一把扇子撲拉拉的扇著,心說也不知這京城的暑夏何時才能過去。

    不一會兒,院外氣沖衝進來個男子,於一樓揚頭站了半晌,咬牙切齒問道:「妹娃,那竇明娥究竟什麼時候走?」

    錦棠從二樓上探出身子來,笑著說:「表哥,我開了竇姑娘三個月的工錢,你再忍一忍吧?」

    自打葛青章受傷之後,錦棠便把竇明娥雇了來,一直伺候著葛青章。

    葛青章這樣的貧家孩子,最不會跟錢過不去的,咬牙默了半晌,轉身又走了。

    *

    隔壁,穿著件蜜色短襖兒,深青色的灑腿褲子,一頭長髮松綰著的竇明娥正在往牆角一株桂花樹下擺飯。

    打成汁兒的麻醬盛在白瓷碗裡頭。

    一疊切成絲兒的黃瓜,另有一碟醃成粉紅色的蘿蔔,另還有一碟碾碎的花生粒兒,旁邊,是一盆湃在冰水裡的黃瓜絲兒。另還有一碟香油拌過的大頭鹹菜,亦是切成細細的絲兒,聞之便是一股香氣。

    還有一隻黑瓷質的大碗,碗裡清清的水,水裡湃了滿滿一大碗麵條。

    身為金殿第一的狀元,葛青章如今是翰林院的修撰,因皇帝信任,常在御前行走的。再兼他本生的俊貌,性子又冷,竇明娥心裡喜歡這俊俏的狀元郎,卻很是怕他。

    他跑到隔壁去問羅錦棠她什麼時候會走時,竇明娥乍了兩隻耳朵的聽著,待他再進來時,立刻將面撈到了碗裡,也不說話,只將面款款放到了他面前。

    葛青章攪開這麻醬麵,挑了兩筷子菜碼放進去,側首見竇明娥從碗裡另撈了一碗,以為她這是準備自己要吃,因家裡只有一個凳子,遂站了起來,端著碗飯就蹲到了地上,忽拉忽拉的刨了起來。

    竇明娥自幼在京里長大,也一直見葛青章都是文質彬彬的,倒叫他這樣子嚇了一跳。

    她給錦棠盛了碗面,澆上汁子碼上菜碼子,轉身端到了隔壁。

    今兒陳淮安在大理寺值夜,不回來吃飯,錦棠也正躲懶兒,不想做飯了。

    見竇明娥端了一碗又涼又爽的面來,喜的直搓手:「明娥,你可真真兒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這是猜到我懶得做飯啦?」

    竇明娥一笑,道:「橫豎拿的是你的工錢,有葛狀元一份,自也有你的一份兒。」

    錦棠挑了筷子面,麻醬是拿芝麻醬和花生醬兩樣調的,冰爽又不粘膩,麵條也格外的筋道。她道:「你個傻丫頭,我是給了你工錢,可我表哥那樣好的人,彼此離的又近,你心裡難道就不曾……」

    竇明娥頰上飛過一抹紅,白齒咬上紅唇瓣兒,狠狠的點了點頭,甜聲道:「你吃著,我照料他去。」

    再回來時,葛青章已經吃罷了飯,就在桂花樹下站著。

    「竇姑娘,從明兒起,你就不必再來了。」

    掏出帕子揩罷嘴,葛青章道:「葛某自幼出生貧寒,自己會照料自己。至於隔壁羅錦棠那裡,我自會跟她說的。」

    竇明娥生的極為甜秀,鵝蛋似的臉兒,明亮亮的眸子,雖說家境貧寒,但手腳格外的勤快,干起活兒來極為麻利。

    她收了碗在水池邊嘩啦啦的洗著,忽而回頭,便見葛青章就站在門上,一手扶著門,瞧那架勢,是隨時準備要送她走,然後便關門,再不讓她進來了。

    「葛狀元……」竇明娥咬牙半晌,鼓起勇氣才喚了一聲葛青章的名字,就叫他給生生打斷:「叫我葛青章就好,狀元二字,我受不起。」

    竇明娥洗罷了碗,咬牙半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您在考殿試時遭遇的事情,我都聽齊高高和騾駒大哥說過,不止我,這巷子裡所有的人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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