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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眾人俱皆啞然,靜靜的等著。整座闊朗的大殿中,靜可聞針,唯獨紅檀木描金海棠的五斗柜上,自鳴鐘噠噠而響。
時間一分分流逝過去,初時並未有什麼,待過了一刻鐘,旭親王忽而就站了起來,大步走了過來。
嘗膳太監的臉越來越白,再接著,滿頭冒起了冷汗,於地上艱難的抓挖了起來。不過,似乎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反應。
當然,這是因為他是個大人,而食的量並不算太多。徜若是個孩子,錦棠深信,此時定然已經呆傻掉了。
皇帝揮了揮手,命令林欽帶人將了下去,側首望著錦棠,說道:「徜若孩子誤食,會怎樣?」
錦棠道:「重則喪命,輕則痴呆,是好不了的。」
皇帝將兒子牢牢圈在懷中,側首望著羅錦棠:「今日朕得多謝羅娘子救了朕這唯一的兒子一回。」
說著,他又道:「但不知羅娘子想要何賞賜?」
錦棠手裡還抱著那隻玩偶,她道:「民婦不過是偶然的機會,撞見了這件事兒,於是伸手阻止而已,斷然不會要什麼賞賜。
中醫常說,治病治根,徜若皇上真的要賞,不如賞民婦一個機會,查清此事究竟是何人幹的,畢竟,皇子於咱們整個大明來說,也關係重大不是?」
皇帝也是男人,與這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對於女子,總懷著一重輕視,懷疑,以及不信任,是以,他淡淡說道:「關於這個朕自會派人查清,羅娘子若無事,就跪安吧。」
錦棠懷裡還抱著那隻玩偶,上前一步,她道:「皇上,這種以綿羊形象製成的玩偶,咱們大明國中,您可曾於什麼地方見過?」
皇帝是個成年人,眼看四十,國事繁重,當然不會盯著這東西。
不過,小皇子似乎知道些什麼。
這薄皮大眼,秀致嬌美的小傢伙怯生生說道:「父皇,皇祖母的宮裡就有這樣的小羊,可是小皇叔玩得,我卻玩不得。」
皇帝於突然之間簇了簇眉,默了半晌,說道:「罷了,給羅娘子以厚賞,讓她退下吧。」
錦棠雖說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直裰緊窄,勾勒著她的身體曲線都在起伏微顫。她道:「皇上,黃愛蓮姑娘一直以來似乎很善於縫製這種玩偶,難道您就不想著叫她來問上一問?」
說這話,錦棠是篤定了害人的就是黃愛蓮,因為,上輩子,錦棠唯獨在黃愛蓮當時開的白雲樓見過。
這輩子,白雲樓沒了,黃愛蓮又開了天香樓,雖說錦棠不曾在樓里見過這種玩偶,但她確信,這東西除了黃愛蓮,無人會縫。
按理來說,這種事情已經對皇子的生命構成了威脅,無論施毒手的那個人是誰,皇帝都該重征不怠的。有什麼東西,能比兒子的命更重要?
但是皇帝默了片刻,依舊說道:「林欽,把這羅娘子帶出去。」
林欽,錦棠揚起頭來,她還忘了林欽了呢。
朝斗之爭,他身為武官之首,按理也應該是忠誠於皇帝,皇子的呀。
她想知道他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兒。
林欽走了過來,意欲扶起錦棠,柔聲道:「羅東家,此事關乎皇家體面,我等臣子們只能聽皇上的旨意行事,我扶你出去,如何?」
他這是想把她從皇家這樁內鬥之中給摘扯出去。
錦棠驀地抬頭,兩隻眸子睜了個怒圓。大人之家你死我活,任是誰,她也只會咬牙啐一聲活該,可那是個才五歲的孩子,無辜又可憐的孩子啊。
黃愛蓮的能量之大,錦棠這輩子算是見識了。
她索性直接說道:「民婦以為,欲給皇子餵這阿芙蓉膏的,就是黃愛蓮。」
大殿之中,一個是國之皇帝,一個是親王,另還有一個是神武衛的指揮使,按理來說,整個大明的權力全都集結於此。
可他們每個人對於黃愛蓮,皆是誨默如深一般,就是不肯說一句話。
錦棠依舊跪在地上,望著皇帝懷中那孩子。
做為一個曾經想孩子想了整整十年,一朝生下來,孩子卻最終叫黃愛蓮害死的婦人,錦棠對於孩子的熱愛和憐惜,無人能夠理解。
而作為父親的皇帝如此不作為,於錦棠沒有任何干係,害的是他兒子,那小皇子的性命。
畢竟黃愛蓮敢動一次手,只要不被懲治,她就敢動另一次。
錦棠執著的不肯走,是因為她捨不得這雖說只是初見,卻已經於心頭起了憐惜,捨不得他受傷,捨不得他最終變痴呆的小皇子。
但是她能怎麼辦呢?
她願意為了一個鼻涕糊滿臉的小丫頭以身擋住馬蹄,當然也願意為了那個坐在父親懷中,分明有父,可他的父親一丁點兒也不作為,任憑他曝露於風險之下的孩子而力證阿芙蓉膏有毒。
於錦棠來說,性命當然重要。但她捨不得這天下的孩子受苦,尤其還是在昏昏綽綽的父母手裡。而她的仇人黃愛蓮非但害了她的孩子,還害了這小皇子,她又焉能不恨?
那盤子阿芙蓉膏還在地上放著,因是罪證,沒有被人帶走。
錦棠往前兩步,端起阿芙蓉膏,拈起一枚說道:「方才的嘗膳太監不過吃了兩枚而已,毒性不夠,所以他只是限入了昏迷,並沒有別的症狀。但徜若服食過量,是真的會死人的,不若,民婦此時將這一盤子全吃了,徜若民婦死了,皇上就追問黃愛蓮的罪,也殺了她,以保小皇子的安全,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