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頁

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不一會兒,縣衙的捕塊們蜂湧而止,整個兒的,把羅家酒肆給圍了起來。

    *

    酒肆里快鬧反天了,連縣衙的捕塊都進去了,錦棠卻一點也不著急。

    深秋的渭河畔,綠柳盈盈,錦棠才從外面回來,進門前,遙遙望了眼街對面,一個穿著牙白色的綢罩紗長衣,雪白色長裙的女子,日光下搭著把油紙傘,就在對面一顆垂柳樹下站著。

    不用說,自然是黃愛蓮嘍。

    王金丹棄文從武,如今已是京城羽林衛的副指揮使了。

    陳淮安走的時候,齊高高那個牆頭草也跟著去湊熱鬧了,不過騾駒並沒有去,還在秦州城裡混著。

    錦棠連夜去了趟秦州城,跟騾駒兩個騎著馬,把渭河縣走了個遍,才發現,黃愛蓮並非形單影隻而來。

    她父親黃啟良是首輔,自然有通天的本領。

    而她,在來之前,已經從秦州府,再到渭河縣,一層層把官府所有的關係全部疏通。

    正所謂官官相衛,今天事情只要鬧大,就連渭河縣的知縣都會向著她,徜若錦棠要是耍潑不給酒肆,大約就是齊梅的下場,得被關進牢里去。

    至於那位光頭和尚薛才義,身後浩浩蕩,率著幾百名私衛,如今就埋伏在渭河縣的周圍。

    首輔之女,侵吞個把小小的酒肆,之後快速的轉走所有老酒,再拋下酒肆揚長而去,黃愛蓮這一手,是覷謀已久之後的迅雷不及掩耳。

    而陳淮安和康維楨,所有能幫她的人都不在,錦棠真想全面反擊,根本不可能。

    不過自古,人常言,計出在巧,兵行險招。

    錦棠今兒用的,就是巧計,也是險招。

    她進門時,身後還帶著騾駒。至於騾駒,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眉毛鬍子,其實是錦棠特地,照著戲文里李逵的樣子而修飾的,醬赤色的臉,粗短腿,瞧樣子,端地是兇惡無比。

    「咱們季大爺要五十罈子十年的錦堂香,娘,可灌好了不曾?」一進門,錦棠就笑著說。

    葛牙妹愣了一愣,未回過神來,反而是康老夫人說道:「季大爺,莫非,這就是咱們關山中的好漢季明德?」

    錦棠一笑,道:「咱們騾駒,可是季大爺的曾孫輩,不過仍承著祖業而已。」

    關山中有匪,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至於季明德,也不過個傳說而已。

    但是,傳說這種東西就是得越傳,才越神乎其乎。

    騾駒往桌邊一坐,大大咧咧道:「今夜咱們的兄弟們皆要來,就在酒肆里大飲三日,東家娘子,除了酒,下酒菜也得備起來,我就在此等著,快去快去。」

    錦棠回過頭來,望著薛才義:「這位法師,瞧著面善,但不知,連捕塊都來了,您這是要做什麼?」

    其實她明知故問爾。

    薛才義推手,就把另一張訂單推了過來。

    錦棠接過單子來,與她手中的一張一模一樣。

    卑鄙手段,巧取豪奪,黃愛蓮這女子,於大明國中橫行近十年,也該給她點兒教訓了。

    錦棠將單子拿到手中,仔仔細細的看,看罷之後,又拿拇指揩了揩下面那行字,嘆了一聲,道:「確實白紙黑字。既開門做生意,能高高興興的掙錢,當然也得有願賭服輸的魄力。法師,我羅錦棠今兒委實灌不出三百罈子酒來,也無法給您酒,一百兩銀子,我賠給您就是,你走吧,記得往後常來我家酒肆便是。」

    說著,她掏了一百兩的那張銀票出來,原封不動的推還給了薛才義。

    薛才義錚亮的腦門,一把推開銀子,禪杖一搗:「洒家要的是酒肆,非是這區區一百兩銀子,東家,您怕是眼瘸了,白紙黑字,這不明明白白兒寫著……」

    但是,就在薛才義低頭的一刻,發現陽光下,訂單下面最後一行,黑色的字跡正在緩慢的消失,而且是一丁點都不剩的那種消失。

    這種白醋汁攙著墨汁的字兒,按理來說,涼了不顯,加熱就會出現,一直在陽光下,字跡就會顯現的明明白白兒。

    薛才義以為是天氣太涼的緣故,一把抓過訂單,以體內的真氣輸送熱量,還想把字跡給弄出來,但他輸了再多真氣也沒有用,訂單都要給烤糊了,字跡依舊在一點點的消失。

    「東家,你怕是耍了詐?」薛才義抬起頭來,冷冷盯著一群婦人們圍簇著的,穿著件青直裰,清瘦,秀麗,標緻的小東家。

    「那法師就報官,咱們於官府中說去,反正官府信的,可是白紙!黑字!」仿似檀吐鶯啼,錦棠這話,說的清脆,嬌糯。

    這小東家直裰兒熨身貼體,纖腰盈盈一束,皮膚呈著象牙似的細膩白嫩,陽光灑在她臉上,紅顫顫一點櫻唇微微勾起,頰側一左一右,米粒似的兩粒渦兒。眸中有些惡作劇似的戲謔,驕氣,蠻橫,與他的主子黃愛蓮眸中的神情極像。

    但黃愛蓮那種樣子,偶爾會因為自作的聰明叫人覺得不適,這小東家卻不是。

    她那般洋洋得意,卻一點也不惹人討厭,趾高氣昂的樣子,頗有幾分可愛。

    不過,薛才義可欣賞不來她的可愛,他禪杖一搗,房梁簌簌作響,往外一揚手,這是準備要招自己的私兵們了。

    錦棠轉身,在角落裡的銅盆中洗淨了手,摔著水珠兒,忽而轉過身來,纖纖一根細指,透明的指蓋上還泛著淡淡的瑩融光澤:「若論公,咱們白紙黑字,上衙門打官司。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