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錦棠本來咬著牙,在拿針刺自己腳上的水泡,但是因為疼,發不下狠刺不破,瞧著葛青章虎口處有一隻亮晶晶的大水泡,一針過去,吧唧一聲,清水破涌而出,她疼的顫了一顫,道:「咱們羅家酒肆的規矩,我都踩不得,必須得處子采曲,才行。」

    酒客們對於處子,有種極端的迷信,大約是因為處子未叫男人沾染過,要采她們腳上的清香之氣吧。

    所以,為了採取,錦棠花了大價錢,於花海雇了十幾個相嬌貌美的少女回來,以供明日踩曲之用。

    便踩曲之事,她亦廣播鄉鄰,還特地從河西堡請了幾位大儒來,品老酒,賞花海,作詩。真能有幾首傳唱於世的,她的錦棠香酒,真真兒的就可以流芳百世了。

    晚飯依舊是劉娘子做的。

    一路吃的皆是調和又重,肉又多的河西口味,又是疲極累極的時候,錦棠又還忙的上了火,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不過,晚飯只是一人一碗菹菜湯麵,配著兩樣醋蒜調過的野菜,清清淡淡又解乏,錦棠向來量小的,都連著用了兩碗。

    「等回去,你就要跟陳淮安和離了?」葛青章聲音極小,試探著問道。

    錦棠笑著,嘖嘖兒吸著疼,往鞋子裡塞著自己一雙胖豬蹄子似的腳,連連點頭。

    葛青章試探過一回,也知道錦棠便和離,也沒有嫁他的心思,但她顯然也沒有再嫁的心,她一門心思撲在酒上,也不知為何,總是信心百倍,滿滿的歡喜與鬥志。遂笑了笑,道:「徜若有了孩子,咱們一起養和他。」

    在仙客來客棧,錦棠浪叫了半夜,葛青章恰恰半夜才歸,本是想趕到陳淮安的客房之中,看看錦棠是否還好的,走到門上,叫錦棠幾句葷話給驚的仿似天打雷劈過,嚇的轉身就走。

    他最怕的是錦棠在下定決心要和離的時候,懷上孩子。

    有太多夫妻,本已無情無愛,或者還彼此怨恨,婚姻全憑一個孩子牽扯,他不想錦棠因為孩子,重新被牽扯進,最終將走入死途的生活之中。

    「我可以是孩子的舅舅,會陪著你,一起養大他。」便綰著褲腳,坐的像個老農一樣,葛青章身上,依舊是洗不去的溫潤如墨,書生氣質。

    錦棠正有此意,笑著應了個好字,總算兩隻腳塞進了鞋子裡,艱難的站起來,跺跺腳,又往酒窖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淮安:好大的喜訊,估計能換頓肉吃,23333

    表哥:我就冷冷的看著你裝X……

    第101章 弱水之濱

    到了夜來,錦棠又翻了一回入了窖的糧沙,潑了一回老酒作引,正如當初釀酒的葛牙妹一般,熏了個昏昏欲醉,回房的時候,醉的顛三倒四,連路都走不穩,腳還在腳盆里泡著,癱倒在床上,連起都起不來了。

    陳淮安風塵朴朴而來,甫一進院子,便見秦州科考第一的秀才葛青章點著盞子燈,正在院子裡讀書。

    站在他面前,故意笑了片刻,陳淮安轉而卻是問劉娘子:「劉嫂子,錦棠在何處?」

    劉娘子是因為陳淮安,才能從孫福海家脫身出來的,自然只認陳淮安做主子,笑著說道:「大姑娘有個涮口騰面的習慣,今日約莫是累的極了,連臉都未洗一把,便睡了,既二爺來了,順帶把水端進去。」

    陳淮安接過銅盆來,笑著說了聲好,故意從葛青章面前繞過,低頭去看,便見葛青章手中的書本簌簌而抖,顯然是個氣極的樣子。

    他放下書本,月光下面色仿如冷玉一般,閃著象牙色的光澤:』「陳二爺,咱們能否,出去走一走。」

    陳淮安就算不給任何人面子,也不能折大表哥的臉。

    他這些日子忙著抬糧糟,蒸糧糟,一件青色短衫,肩頭整個兒磨破,約是錦棠太忙,都還未替他縫過,於夜裡溫暖的春風下,一閃一閃的呼張著。

    大約也就唯有葛青章,才能把一件四處漏風的爛衣服,穿出一種凜然的節氣,與風骨來。

    出了酒坊,面前就是一望無際的弱水之河。

    《山海經》中說,崑崙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弱水,有說是因它之險,也有人說,是因它之柔,才稱之為弱水,月光下仿似天降的一道白練般端宛,大約其之弱,就在於此。

    此地近祁連,月光下,抬頭便是冷白色的祁連雪線,水波連天而接,平坦的沃野上,處處野花盛開。

    兩個肩比同高的男人,一個太過清瘦,叫風吹著,幾欲臨風而去,一個卻是穩穩而立。

    「陳二爺,你可曾見過這弱水河畔的秋天。」

    陳淮安道:「不曾。」

    葛青章繼續往前走著,踱止河畔,清澈的河水幾欲舔吻到鞋面時才停:「比之春天唯有花開的寂野,這片原野上最美的是秋季一望無際的金黃,但那需要漫長的等待,以及辛苦的勞作。」

    陳淮安一笑,語聲中帶著幾分戲謔:「表哥,說幾句我能聽得懂的。」嚼文吐字,向來唯陳淮安所不齒。

    月光下葛青章的臉猛然一紅,似是受到了冒犯,低聲說道:「你千里救駕,阻止羌人入侵,你此番科考,若不出我所料,至少是穩拿了前三,你要飛黃騰達了。」

    前日揭榜,葛青章遠在河西,不知道自己究竟考了第幾,但陳淮安神通廣大,肯定早就知道了,就好比那才被放出去配過一回種的種馬一般,瞧他的毛髮,都與往常不一樣,顯然,急吼吼而來,就是準備,來給錦棠做顯擺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