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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萬花樓買來的教訓,叫她從此用蠟封住了自家酒罈的口子,從此,便少了叫人故意抹黑一重。

    林欽已經在上台階了,而後面的騎兵侍衛們簇擁著,錦棠走不得,只得跟上去。

    林欽是武將,行路帶著風,又走的快,走了幾步,發現自己甩掉了那位小娘子,於是不得不止步,閉上眼睛,靜等著。

    片刻,錦棠總算在重重侍衛們的威逼之下,追了上來。

    但她不再往前走,堅決不肯,就在庭院中央站著。

    「小娘子到此,丈夫可有跟隨?」

    「家夫亦在。」錦棠簡短的說道。

    涼州本就是個寬闊的地方,所有一切建築,都以大氣為主,院子要闊,柱子要粗,便苑中的花,也開的格外艷麗。

    兩溜廂房下的遊廊上,俱是來來往往的人,似乎今日有很緊急的事情得辦,每個人腳下都是悄無聲息,一溜煙兒的小跑。

    林欽先是解了披風,丟給身邊的侍衛,再解開騎兵服上的銅扣,將件銀甲卸了下來,丟給侍衛,舒松出身體來,下面罩著玄色的中單衣,瞧得出背上泛著汗跡,顯然方才,他定然是在一路疾馳中。

    另罩上一件玄面交衽單袍,再轉過身來,這高大,清瘦的盛年將軍,倒有幾分道士的風骨。

    他似乎習慣於如此,錦棠上輩子也不是沒見過他換衣裳,到底有些眼熱,別過身,道:「大人,小女真該告辭了。」

    林欽上一回從秦州走的匆急,走的時時候,記得這女子是在淨土寺,叫一個潑婦和一個無賴圍攻,而她的丈夫,一個破衣爛褸,體格高壯濃眉大眼的無賴,也不知是否會信她的清白。

    在她小的時候,林欽還是個二十五六的年青人,與她開過一回土地公的玩笑,知道這女子腦子有些執拗,但性情直爽,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吃她家的酒,也有些年頭了,向來都是康維楨贈予他,或者自購。

    他連這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姑娘家的名諱,一般是不會講予外男聽的。

    林欽其實是想問,當日她的丈夫可有替她作主,可有信任她。可是因為丈夫的不信任,這小娘子才被迫遠走,跑到涼州來賣一壇酒,維持生計。

    他問不出口,所以一直在猶豫。

    偏偏就在這時,他的親兵侍衛長胡傳步履匆匆而來,到林欽面前,於他耳畔低聲說道:「二殿下突然改變形程,往永昌衛去了。」

    二殿下朱佑鎮,當今皇上膝下行二的皇子,為人冷靜自持,心性寬宏敏銳,皇帝都幾次贊他,說有帝王之相,所以很多人都暗暗猜測,恐怕將來的儲君,會是二皇子朱佑鎮。

    而朱佑鎮這段日子代帝巡邊,悄悄前往甘州府,林欽之所以戒備重重,又召舞伎前來,就是為了恭迎這位二殿下的光臨。

    但誰知,他居然不按原定路線而走,竟就悄悄兒的,帶著侍衛們跑到永昌衛去了。

    這是林欽始料未及的。

    「殿下這行程是何意,他可有傳了旨意來?」林欽問道。

    胡傳搖頭:「沒有予任何人提過。」

    林欽點了點頭,道:「他大約是想繞開大都督府,於私下獨自巡邊,他既不信任咱們,咱們也不必管他,由他自去即可。」

    「您最好快去追他。」錦棠提醒道。

    林欽這才注意到羅錦棠,小童子式的白帕子包著圓圓的髮髻,兩隻玉白的耳朵豎的兔子一樣,似乎正在聽呢。

    錦棠見林欽瞧過來,索性說道:「不定他會有危險呢。」

    聲音輕輕,帶著幾分忐忑,但又有格外從容的自信,她本就是為了這句話而來的。

    錦棠也顧不得太多了,畢竟要是真的朱佑鎮被劫持,一萬多人的性命,整整一年的戰火,她知而不報,就是過失。

    林欽自然不會跟一個初認識的女子說太多,他提著罈子酒,大步流星,走到通往正殿的穿堂門上,又回過頭來。

    她提著一壇酒,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見他,顯然並非僅僅是為了一罈子酒。

    林欽腦中滑過一念,這女子來自秦州,而當初千里路上於他預警,救了阿恪的那封信,也出自秦州,瞧那秀致的筆跡,當也是個女子。

    本來,林欽於這個來自秦州的女子,也只是出自於憐憫心的一種好奇而已,因為腦中滑過的一念,忽而起了警覺。

    「永昌靠近邊防,又是咱們大明的騾馬互市,徜若被別有用心的人劫出關外,韃靼,羌人,吐魯番人,老子到何處找他?」林欽隨即反問胡傳。

    胡傳不過一個侍衛長,高高瘦瘦的沉默男子,二十多歲,是個極為謹慎,內斂的人。

    沉默是金,他並不答話。

    他正隨步走著,見大都督止步,於是亦隨即止步,便見大都督提著罈子酒,跑的略有些匆疾。

    這時候錦棠已經快要出院子了,驀然,林欽掰了把她的肩膀,將只酒罈子塞進她懷裡,幾乎是搡了一把,將她搡到胡傳懷中。

    「讓這小童在內書房等著,本使回來之後,還有些話要問她。」

    錦棠失聲大叫:「大人…… 」

    五月,河西的風格外猛烈,吹著林欽玄色的袍面烈烈作響,他停了停,兩列親兵侍衛還未卸甲,仍是騎兵裝,已然被召集,呼擁於他身後,簇擁著他,浩浩蕩蕩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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