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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她才踩著蹬子騎上去,毛驢一個扭屁股,便將她甩了下來。錦棠叉腰站了會兒,捋了捋毛驢倒乍乍的亂發,說了幾句好話兒,再一回踩上蹬子,這一回毛驢直接拖著她左搖右晃,險些沒摔斷了錦棠哪點子細腰兒。

    陳淮安也不知道上輩子為甚自己總覺得羅錦棠只知道吵吵,沒腦子。

    她一猜就猜准了康老夫人會是在萬花樓行事,可見她腦子是夠用的,要說上輩子,大約還是他給她餵酒太多,弄壞了她的腦子,叫她整日昏昏綽綽,才顯得腦子不夠用吧。

    他遠遠伸著手,道:「我牽馬送你去,這驢,先找個地方拴了吧。」

    錦棠似乎天生沒有牲口緣,騎騾子騾子撩蹶子,騎驢驢要倒踢腳,就是家裡養只大白鵝,見了別人都好好兒的,見了她就要啄她的屁股,家裡的雞,分明她餵的最勤,見了她就躲,念堂從來不喂,只要念堂摸一把,立刻就要生個蛋。

    眼看一刻鐘過去了,她還在騾馬市的門口打轉轉兒呢。不得已,只得仍把驢還了回去,坐上陳淮安雇來的高頭大馬。

    陳淮安身高體大,身子重,既錦棠坐了,他自然也就下來了。

    馬上的錦棠一張小臉兒在寒風中沉默著,身子隨著馬蹄微微兒的顛顛,鼓酥酥的胸脯一顫一顫,面龐因為惱怒,有些略略兒的發紅。

    她每天都努力的想讓所有人都把日子過好起來,一夜夜熬坐在桌前,修改著自己酒簽的圖樣,修改著壇形,每一槽酒都要親自嘗過味道,才敢灌裝,這樣辛苦的做酒,要真叫康老夫人於一夕之間就把牌子給毀了,於她的傷害,大約跟毀了葛牙妹差不多。

    「和離不和離的,又有甚關係呢?我會永遠陪著你的。」陳淮安於是柔聲寬慰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絕不會負你,也會時刻盯著這些想毀了你娘,毀了你錦堂香的惡人們。」

    錦棠輕輕唔了一聲,道:「暫時我不會與你和離的,至少在弄死你娘齊梅之前,我還是她的兒媳婦。」

    夫妻相伴,烏金漸垂,陳淮安背影長長,忽而埋頭在錦棠腳上輕磕了磕:要因為這個而不和離,也算是件好事呢。

    只是,他始終住不到羅家酒肆去,看來,得繼續在齊高高那兒打馬虎眼兒了。

    等倆人進秦州城時,暮色四合,各大酒樓之中,正是酒肉飄香,拳聲正憨之時。

    *

    說來也巧,齊梅今兒也在萬花樓。

    她和她的妹妹齊蜜,以及齊蜜在秦州城的好友們,全是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們,便上次在淨土寺欺負過錦棠的哪位王金鳳,也在坐,諸位貴婦們單開一間包房,隔著一堵牆,隔壁便是學政張寶璐,以及秦州知府王世昆,秦州道提學御史陸平,並秦州府一眾有頭有臉的官員們,則開著另一桌。

    齊蜜對於陳淮安的舊事,算是了解的比較透徹的了。

    而京城巨商賈黃愛蓮和齊梅之間的事情,也一直是由齊蜜在牽線,聯絡。而陳淮安的生父生母在京城是個什麼情況,也一直由齊蜜監視著。

    此時齊梅和齊蜜倆姊妹單坐在窗前,正在竊竊私語。

    齊梅先交給齊蜜一沓用過的宣紙,指著上面的字兒說道:「這就是陳淮安的筆跡,他手腕重,筆力穿紙,其字也書的勁朗,你瞧瞧,很容易辯認的。」

    齊蜜接了過來,草草的翻了幾翻。

    這一張張宣紙上,有的臨著魏碑,有的臨的是瘦金體,也有的臨著館閣體,總之,樣樣筆跡都是出神入化。

    陳淮安的生父陳澈,曾經與張寶璐是政見不同的死對頭,如今雖說被流放了,但因是二皇子朱佑鎮的恩師,而二皇子又是皇帝心中最屬意的繼位之君,總有起復的一天,而他一手好書法,是連皇帝都讚不絕口的。

    文脈這東西,似乎會有從骨子裡面而發的遺傳,按理來說,陳淮安從小兒就故意叫齊梅往歪里養著,不該能書出這樣一手好字的。

    但他一天酒吃著,拳耍著,連生父的面都不曾見過,竟能把生父的一手好字臨的栩栩如生,不是遺傳是什麼?

    「可好辯認否?」齊梅有些忐忑:「我聽說考卷上的名字,都是被封起來的,所以考官也認不出卷子究竟誰是主人。可我不能叫陳淮安考上好成績,最好讓他考個倒數第一,能徹底熄了他學文的心才好。」

    齊蜜胸有成竹的一笑:「若是字兒差一點,大約會比較難認。但陳淮安這手字,跟陳澈的實在太像了。寶璐還曾臨過陳澈的書法,他必定一眼就能斷出陳淮安的字來。聽說秦州總共二百五十名學子,就給他個倒數第一唄。」

    言談之間,陳淮安科考的名次,就這樣給齊梅倆姐妹排定了。

    *

    在來秦州城之前,錦棠不知道康老夫人要怎要敗壞自己酒的名譽,更不知道是誰人在吃酒,連具體會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但她押准了人是在萬花樓,進了萬花樓之後,見跑堂迎上來,先就一笑:「貴客們是在哪間包房吃酒?」

    她生的鮮艷,漂亮,衣著雖說並不名貴,但畢竟身條兒擺在哪兒,就是披著麻袋,也自有股子仙氣的。是以,她出口一問貴客,跑堂自然就要聯想到今日酒樓中最尊貴的客人。

    「可是知府大人家的眷屬?」跑堂問道。

    錦棠畢竟上輩子活到近三十歲,還曾做過閣老夫人,氣度在哪兒擺著。她點頭,道:「我大約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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