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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陳淮安瞧過他最近做的幾篇文章,不比原來的徒有其表,浮於華麗,用詞之間深刻了不少。可見,少年天才真要點石成金,還是得用女人。
兄弟三人,一張桌子,分三方坐著讀書。
嘉雨忽而伸了手過來:「二哥,給幾兩銀子使使。」
「何事要用?」陳淮安從孫福海手裡騙來的兩千多兩銀子,雖說細著細著使,但今兒討好一下錦棠,明兒還得請齊高高,騾駒幾個撮一頓,只有出項沒進項,也用的差不多了,所以要問個去處。
嘉雨吐了吐舌頭,道:「打發姑娘用。」
對於嘉雨這個弟弟,只要他不尋死,陳淮安無有不應的,從兜里掏了碎銀子出來拍給,捏過嘉雨的脖子來,悄聲說:「挑個乾淨點兒的,別總找些胖兮兮的,我都瞧不上的。」
嘉雨腹誹,心說有二嫂那樣兒的,青樓女子,你又焉有能看上得?
他深深點頭,極乖巧的應了聲好。
陳嘉利氣的什麼一樣,咬牙道:「也該給嘉雨討房媳婦兒了,外面哪些婦人又髒又臭又什麼好,難道不比娶一個進來放在自家乾淨?」
陳嘉雨吐了吐舌頭,埋頭繼續去作他的文章了。
不比陳澈膝下,從鹽城來的幾個親哥哥,個頂相兒的深沉老道,老謀深算,捧他出頭,坐收漁利,網結黨派,在朝最終結成可左右朝政,一抖腳整個大明都要抖三抖的淮南黨,而後將他無情棄之。
渭河縣的這倆兄弟,一個老實一個天真,陳淮安其實很喜歡他們。
便這個家,也是捨不得他們,他才想繼續待著,不肯離開。
拍了拍嘉雨的肩膀,轉身回到自己房裡,陳淮安重又攤開了書。
三月初八就是提學御史來秦州科考的日子了,重來過一世,關於考題,考卷,以及他所書的文章,到如今仍還記憶猶新。
科考的試題題目是:
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
依舊是出自於《論語》、《孟子》和《中庸》的三句話,組在一起,其意是:
君子作事規範,服侍君王認真,對待百姓則使他們獲利,當然,役使百姓也合法合理。而君王便行嚴政,也不過是救民於水火爾,總之,國政清明,全在於君子要用言論喚起君王和眾臣。
陳淮安記得他考了個倒數第一,錦棠氣的整整三天沒理他,邊幹活兒邊抹眼淚。
但他始終不覺得自己書的文章有多差,重新再複述出來,從破題到承題,解題,慢說字面上,就是文章的理論,也是過硬的,為何會考個墊底?
苦苦思索了半晌,他當然不敢再冒上輩子的險。
畢竟十年官途,五年內閣,提學這種小考算不得什麼難事。陳淮安調用上輩子在內閣的時候,所查閱過的歷年進士們的闈墨,於其中搜尋著葛青章會試時的考卷。
身為鄰居,陳淮安對於葛青章,有種膜拜之後的瞧不起,一邊將他所有的考卷都鑽研了個通透,是以,記憶中幾乎是一喚就起,先將葛青章會試時的闈墨默了出來,再接著,提出它的文章立意,然後再加以修飾,就成自己的文章了。
做出來已是半夜了。
倒不是陳淮安自己做不出文章來。
而是,他隱隱覺得,問題怕是不出在文章上,而是他這個人上面。
他想用葛青章的文章做試金石,看自己的猜測究竟是否對。
寫罷已是半夜,陳淮安照例回身,一隻手伸到床上,要替錦棠掖被角兒,摸了個空,回過頭來,冰床冷鋪的,空空蕩蕩。
手在半空伸許久,陳淮安拎過桌上,錦棠剩在這兒的哪半罈子酒,他拎過來,揭開壇開嗅了一口,終究還是掂起來豪飲了一氣。
*
院子咯吱一開,新來的齊媽一手擰著個姑娘就進來了。
倆人悄沒聲兒的進了正房,那大姑娘像團爛泥一樣,直溜溜就跪到了地上。
齊梅此時已經點上燈了,正在燈下看齊家商棧的帳本兒。
抬起頭來,她道:「乖了?聽話了?」
跪在地上的大姑娘抬起頭來,低低兒叫了聲大姑,抽噎著說道:「您留下我的孩子,只要留下他,我啥都干。」
卻原來,這大姑娘竟是個生過孩子的婦人。
她臉蛋兒倒是跟錦棠有幾分相似,瓜子臉型,眉周眼正的,猛一眼瞧上去,倒頗像剛嫁入陳家時,猶還帶著些嬰兒憨的錦棠。但從她的肚子和鼓脹的乳房可以看得出來,這胖,是因為新產過的原因。
說起孩子,齊梅眉宇之間便是一股子的厭惡與嫌棄,仿佛是個什麼隔應人的髒物兒一般。
啪一聲合上帳本子,她道:「我的如意啊,你也是傻,那東西不弄死,燒了,留著它作甚?」
卻原來,這胖丫頭就是齊如意。她拍著自己叫奶脹濕的胸膛,從胸膛里往外嗆著哭聲:「大姑,哪不是東西,是我懷胎九月生下來的孩子,你們不養,我養,我養好不好?」
齊梅於是道:「去隔壁吧,淮安還等著你呢。哪東西是死是活,全在於看你怎麼伺候我的淮安。」
於是半個時辰後,略微梳洗了一下的齊如意,就叫齊媽捉著,給送進了陳淮安的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