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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至於攙水的事兒,也是羅老太太打小兒的培養,他們祖上是釀酒大戶,地下存著幾十大瓮的酒,但存著,卻捨不得賣,只賣些半酒半水的淡湯兒出去,這才是生意沒落的原因。
但在他們看來,誰家的酒不攙水,哪才叫沒天理呢。
所以,他們夫妻之間雖說沒有生死之仇,但在經營酒肆上的矛盾,是永遠都無法調和的。
於葛牙妹來說,羅根旺只是她在怕康家老爺子要打死康維楨時,慌不擇路之後閉著眼睛瞎撞進來的個墳墓而已。
而於羅根旺來說,葛牙妹小姐身子丫環命,又較真認死理兒,還叫孫福海騙過五千兩的印子錢,搞的一個家簡直亂了套,就是個只會幹活不會變通,叫人一騙就上當的榆木腦袋。
再加上,最近天天跑隔壁,躺在炕上的羅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的全是自己癱瘓在炕上時,葛牙妹和錦棠兩個剋扣銀子,待她的不好。孝順的羅根旺陪著母親哭了一大場,心裡正存著氣兒了。
三言兩語的,倆人就又吵起來了。
「康維楨個不要臉的,居然還想著你,如今我都在想,念堂究竟是不是我的種兒。」羅根旺忽而說道。
葛牙妹顧不得有人進門來灌酒,氣的提著刀直接就出來,吼道:「你血口噴人。」
來灌酒的客人,都叫白面大紅唇,母老虎一樣的東家娘子給嚇跑了。
羅根旺分明知道,葛牙妹嫁給他的時候還是個處子,為了堵羅老太太的嘴,葛牙妹可是捧著落了紅的元帕,給羅家上下都瞧過的,所以錦棠的身世作不了假,就是他的。
但念堂就不同了,畢竟那時候康維楨還回過一次渭河縣,會不會就是那一回偷情才有的?
就算沒有,羅根旺為了能壓葛牙妹一頭,好把大房的人也拉進來一起賺錢,沒有也要說成個有。他聲音反而大了起來:「你要真能保證你倆清清白白,他怎的昨夜會突然跑進酒肆來,這就證明,你倆壓根兒就沒斷過。」
要說葛牙妹這些年塗脂抹粉,當然也是為了能叫康維楨死心。
她故意將自己弄的粗俗不堪,一則,酒客們雖說臊皮兩句,但一般嫌她太粗俗,就不會有更近一步的舉動。再則,康維楨看她一個樸素的鄉里大姑娘成了這個鬼樣兒,也就死心了,會好好兒去考他的功名,過他的日子了。
多少年下來,她勤勞操持,便脂粉,也用的皆是最便宜的,好的全給錦棠用了。
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熬著丈夫站起來了,丈夫卻夥同著大房一家子,這是一步步的,準備要把她給逼出門去。
狠狠剁著案板,她道:「羅根旺,我再說一回,憑你再怎麼抹黑,這酒肆也是我的念堂和錦棠的,跟你家大房沒有任何干係,養家的銀子我給,但是,想要和伙兒做酒肆生意,沒門。」
恰就在這時,大房的羅秀娟又進來了。
她端了一大海碗的餃子,笑嘻嘻說道:「怎的二叔和二嬸又吵上了,和氣生財,都莫要再吵了。這是我娘和我奶親手捏的餃子,一起過來吃吧。」
雖說隔著一堵牆,但葛牙妹都一年沒見過隔壁的老太太了。這一年都跟裝死一樣,除了討吃就是討吃,現在倒好,居然還會主動送餃子來。
老太太做飯手法不好,做出來的飯,也就只有羅根旺打小兒吃慣了才能吃得下去,她忙著給錦棠準備吃食,才不屑於吃大房的飯,是以淡淡說道:「我不吃,你只給你二叔吃去。」
羅秀娟應了一聲,還到後廚來要了一隻醋碟兒,出去給了羅根旺,羅根旺就在櫃檯裡面,就著一碟子醋,去吃他老娘包的蘿蔔乾兒餃子去了。
「念堂的的確確兒,是你的孩子。我和康維楨,自打分別之後就再也沒有有過往來,我如今這個樣子,他哪等男人也是瞧不上的,咱們往後不要吵了,我讓一步,給大房一年十五兩銀子的花銷,咱們一家好好兒把日子過,好不好?」終於,葛牙妹為了倆孩子,還是又退了一步。
只聽見外面有吭嗤吭嗤的聲音,葛牙妹只當是羅根旺在刨著只餃子,遂又道:「錦棠還跟我說,她做過個夢,在夢裡,我於去年就死了,你們跟大房也沒有守住酒肆,酒肆反而歸到別人手中去了。咱們自家的人不要相互傾輒,跟你夫妻十來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我為了倆孩子,便你身子如何,我也會永遠守著你的。」
男女之間,葛牙妹就只當自己死了男人,從此守一輩子活寡了,但是為了倆孩子,她覺得這樣做很值。
她說這話的時候,羅根旺手捏著喉管,呼嚕呼嚕的,只有出氣,沒有進的氣,像是被餃子噎到了,又像是被什麼人扼住了喉管,忽而脖子一仰,連血帶剛吃進去的餃子,噴涌一樣揚天吐了出來,吐的滿櫃檯都是。
葛牙妹疾步奔了出來,尖叫了一聲她爹,隨即就撲了過去,從羅根旺嘴裡往外扒著餃子,揩著嘴,嘴對著嘴,還想吐氣兒給他進去,把自家這雖說一無事處,到底是倆孩子爹的男人給救活過來。
但是,一刻鐘後,羅根發就率著官府的人來了。
經過鑑定,餃子沒事,但是醋裡面饞了砒霜,羅根旺是叫醋裡面的砒霜給毒死的。
恰在羅根旺死前,有人證,說自己上門打酒時,羅根旺和葛牙妹正在吵架,而葛牙妹還提著刀威脅過羅根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