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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到底劉翠娥可憐,嘉雨也不過一個無處宣訴,喜歡用手記記些東西,卻沒藏好的少年而已,誰年青時不曾犯過錯,更何況嘉雨上輩子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錦棠道:「罷了,翠娥,把手記交出來,焚了去,咱們都揭過今日的事情,從此都不提了,好不好?」

    說著,隔著窗子,錦棠就把手伸向了劉翠娥。

    伸了半天的手,劉翠娥依舊在哭。

    錦棠於是咬牙道:「你分明知道的,你分明知道嘉雨不過個孩子,他便寫哪些東西,也只是腦子一熱一時糊塗而已,我和他之前是否清白,你比我更知道。

    你身為大嫂,拿到了不說一把燒掉,你還拿著要挾他,我只問,你覺得自己做的對否?」

    劉翠娥依舊在哭,哽噎半晌,道:「難啊錦棠,太難了,嫁人五年懷不上孩子,你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難過。」

    便是當鋪東家的女兒又如何,便有嫁妝又如何,瞧著別人家小短腿兒的肉娃娃滿院子跑著,自己膝下空懸,頭上幾重大山壓著,而陳嘉雨,也是齊梅在確定是自己兒子不得力之後,自己選的。

    齊梅太要面子,想讓倆個親兒子都好,都有兒子,也不想在將來,陳嘉雨娶妻之後,因為過繼孩子的事情而受制於陳嘉雨將來的妻子,所以,要給陳嘉利和劉翠娥一個又聰明又乖巧的孩子,哪就得及早謀劃。

    她覺得嘉雨能幫嘉利生出個好孩子來。

    「手記了?」錦棠不聽劉翠娥說的,伸著手跺起了腳。

    「在,在娘手裡呢。」劉翠娥說道。

    *

    正房裡,齊梅帶著陳淮安一起給陳杭守靈。

    原本,只要她想拉陳淮安的手,陳淮安整個人都會靠過來的。從小團貓一般團大的兒子,就算是頭老虎,從小兒慣到大,也能慣成一隻只順著齊梅手的綿貓兒。

    不過陳淮安此刻盤膝坐在靈前,就哪般木呆呆的坐著。

    齊梅先就嘆了一氣,再道:「我只問你,淮安,我待你媳婦兒好不好?」她不停的琢磨著,要怎麼說,才能壞了錦棠在陳淮安心裡的印象,讓他徹底厭惡她。

    陳淮安盤坐在母親對面,手裡拿著本《中庸》在翻,並未說話。

    他記憶力好,又因為上輩子一直在內閣,幫父親起草文書,於文章,有一種屬於自己獨特的領悟和記憶力。陳杭死的哪夜,分明家裡翻天兒了,他都沒出門,整整背了一夜的《孟子》,但這遠遠不夠,照康維楨的為人,不定哪天就會讓他再背一回《中庸》,所以提早預背,他好好兒一個拳把式,如今成個卷不離手了。

    「她不過一個酒肆女兒,嫁到這家裡來,我穿的沒有短過她,吃的沒有短過她,便你們臥室里的床鋪,也比嘉利兩口子的更精貴,這你不可否認吧?」齊梅又道。

    上輩子齊梅也經常這樣說。

    當然,這一點陳淮安得承認,齊梅待他們在這方面確實不錯。

    「為了咱們這個家好,為了你們仨兄弟好,別的我都忍了。便你爹把她送到竹山寺去,是他的不對,可如今他已經死了,人死又豈能言錯?」

    陳淮安頭仍埋在書中。

    齊梅於是把本書記遞了過來,顫著聲兒道:「可你哪媳婦,你瞧瞧她都做了什麼。若非從嘉雨的屋子裡搜出這東西來,我都不知道她在婚前就……就勾著我的嘉雨。」

    陳淮安終於抬起頭來。

    原本嘉雨有本手記,他是燒掉了的,沒想到一樣軟羊皮包封的手記,居然還有一本。他於是接了過來,顫抖著翻開。

    「娘也不勸你和離,她仍是咱家的兒媳婦,但是淮安,你不能一門心思叫她像馴狗一樣的馴著,你得清醒過來,拿出你為丈夫的威嚴來。」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見陳淮安哪兩道濃眉依舊疏疏,而臉上也沒有什麼嫌惡的樣子,齊梅又道:「如意爹娘皆死了,也是可憐,如今你爹新喪,白孝之中沒個納妾的理兒,要不,你改天與我一起去趟齊家,瞧瞧她去?」

    齊如意,又是齊如意,如今這是納妾不成,要給他養著做外室了。

    陳淮安不過草草翻了幾頁。

    這裡頭記錄著的,是錦棠還未嫁進來時,嘉雨的手記。他去羅家酒肆打酒,又見到酒肆里的大姑娘了,他和大姑娘說了什麼,大姑娘又取笑了他什麼。

    大姑娘站在略高的櫃檯里,一枚枚數著,給他丟銅板了。

    大姑娘還俯身在櫃檯上,笑眯眯的問說:既你二哥好吃酒,怎的從來不見他來打酒啊?

    零零總總,躍然於紙上的,未嫁時的羅錦棠的身影,就在手記的每一頁上。

    若非這一本,只是看過第二本,陳淮安還不知道陳嘉雨跟錦棠有這麼一段兒舊緣份,不知道他果真是愛的深沉。

    靈堂前有隻燒紙盆子,是用來裝燒過元寶的灰燼的,陳淮安略略掃了兩頁,伸手將手記湊到燈前,紙遇火而燃,隨即撲啦啦的燃了起來,眼看就要付之一炬。

    「淮安,你這是做什麼?」齊梅一聲尖叫,搶著就要過來搶奪。

    何媽就在棺前撥燈,亦叫了起來:「二少爺,你可是咱們家最孝順的,夫人這幾日著實辛苦著呢,嘉利和嘉雨沒叫她疼過,你可是在她肩膀上玩大的,不興這樣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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