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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因為陳杭這句話,她突然明白了。應當說,哪時候,怕是他上任為知縣後,貪的太厲害,叫孫福寧又捉住了把柄,非得要她,否則就擼他的知縣。他是孤注一擲,才會冒著叫陳淮安發現的風險,去給她灌酒的。
聽陳杭說讓她去晉江酒樓見孫福寧。
錦棠先就笑了笑,再搖了搖頭,淡淡道:「父親,或者您不相信,四五萬雪花銀,您有命掙,沒命花,省省吧。」
說罷,她甩身就走。
陳杭氣的什麼一樣,但終歸怕陳淮安那個又左又二的性子,不敢逼錦棠太甚。哄不到兒媳婦,只得打開齊梅的錢匣子,於裡面掏了一沓子銀票總揣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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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欲晚,錦棠在窗前支著肘子,正在檢視自己的私房錢,算來算去銀子總是對不上數兒,正數著,便見羅念堂跑了一頭的汗,一手食盒一手酒罈子的跑了進來。
這孩子滿頭的汗,先將只食盒放在桌子上,揭開了蓋兒,裡面透著濃濃一股子酒糟香,整整一盤兒,巴掌大的小黃魚,全是拿酒糟和茱萸燒出來的,聞之,一股又酸又辣的味兒。
念堂頗有幾分不好意思,揩了揩鼻子上的汗珠兒:「娘說,在家時打著不讓你吃,是怕壞了你的身子,今夜你就可以吃這個了。」
這就是葛牙妹對於女兒的疼愛與私心了。
念堂還四處找著,找了半晌見陳淮安不在,又道:「娘還讓我給姐夫也帶句話兒,她說,只要姐夫再敢惹得你哭,只要你再哭一回,她親自上門,把你接回咱家去。」
人哪怕到了古稀之年,只要有娘在,就還是孩子。錦棠本是想笑的,捂起嘴來卻是鼻子一酸。
從她嫁到陳家第一回小產到如今,正好兒過了三個月,讓念堂特地送酒糟魚來,就是暗示她,從此可以和陳淮安同房了。
但她仍不放心把女兒交給狼一樣的陳淮安,所以還得叮囑陳淮安一句。
有娘在,她便哭一下,眼淚都是珍貴的。沒有了娘,孩子的眼淚就不值錢了。
「對了,還有這壇酒,是康老夫人要的。她今兒派人去了趟咱們酒肆,讓娘到晉江酒樓一趟,說她想跟娘談談咱們酒肆的經營。不過,娘說她不想見康家的人,所以娘把酒提了來,讓你去一趟,代她談此事。」
錦棠立刻就站了起來。
康老夫人,康維楨的母親,也是晉江酒樓的東家。
她祖籍揚州,是嫁給康維楨的父親,才搬到這渭河縣來的。
她家的晉江酒樓,專做極為精美可口的揚州菜,在渭河縣只有一家,在秦州城裡卻是足足開著三家,自有錦棠以來,晉江酒樓開了十幾年,匾額從一開始的木匾到銅匾,再到如今的鎏金匾,食客盈門,川流不息,從沒有一日的冷清,究其原因,還是康老夫人的經營得當。
要是真能把自家的錦堂香酒賣進晉江酒樓去,不比康維楨的馱隊只是一抹子的生意,哪可是可以持續,每天都能有進項的長遠生意。
錦棠掰過念堂,在他冒著汗的腦門兒上吧唧了一口,道:「快回去照看酒肆,姐姐此刻就去晉江酒樓,和康老夫人談這注生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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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恰是燈火初上,酒樓里賓客盈門,推杯換盞之時,錦棠提著一罈子酒,便到了晉江酒樓的門外。
背靠巍巍青山,面前是渭河一個疾彎,拐向遠方而去。此時月光盈盈,燈火蕩蕩,皆倒映在平靜的渭河面上。
而紅燈籠高掛,雕檐畫幢的酒樓之中,香氣四溢,推杯換盞之聲不絕,整個渭河縣有頭臉的人,皆在此處吃酒。
康老夫人雖稱一聲老字,但她今年也不過五十出頭,相貌溫婉,又是一口糯軟的南腔,瞧上去極其溫柔。
她笑眯眯望著錦棠坐了,說道:「維楨前些日子什麼也不說,每日給我一盅酒,叫我品品味道如何,我品咂出味兒來了,他卻說酒沒了,欲要再吃,問羅家酒肆的東家要去。我始知,這酒是羅家酒肆出的。」
瞧著羅老夫人神情中頗有些落寞,錦棠揭開壇蓋,斟了一盞酒出來,雙手奉了過去。
羅老夫人與身邊,自己的陪嫁娘子谷嬤嬤對視一眼,皆是搖頭嘆息。
卻原來,當初,就好比錦棠和葛青章兩個青梅竹馬兩廂歡,康維楨和葛牙妹,也曾有過一段兒。
葛牙妹當時在販山貨,經常會從村子裡帶些藥材到縣城裡賣,而因為羅老夫人的身體不好,康維楨又識藥,於是經常從葛牙妹這兒買一些山里原長的,積年的野生藥材回去。
一來二去的,倆人就認識了。
竹山書院的小小書生,販山貨的大姑娘,當康維楨頭一回把葛牙妹帶回家時,羅老夫人直接被驚呆了。
畢竟康維楨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康家一族對於他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之所以當時放他在渭河縣讀書,就是因為康老爺子要親教親授,才肯放心。
當時康老夫人還好,因是大家閨秀,用自己的胸懷和涵養穩住了自己,康老爺子直接氣的火冒三丈。
畢竟,不比葛青章的老娘會拿泔水潑葛牙妹和錦棠。康老先生做為讀書人,當然有自己的涵養,倒沒有打葛牙妹。
他對著葛牙妹抱拳,施了一禮,淡淡兒說了一聲:「葛姑娘,是康某教子無方,擾到你的清譽了。但婚姻之事,古來皆由父母做主,兒女私下訂諾,乃是天大的荒謬,你且瞧瞧康某的家風,看康某如何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