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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就少塗些吧,分明素著更好看。」羅根旺小心翼翼勸道。
葛牙妹坐在窗前,側過眸子來,唇紅的簡直像生吃了一頭狼一樣:「要你管?」
分明俊俏的五官,叫白色的脂粉給填平了,簌簌的往下掉著,非但不美,還刺眼。羅根旺不知道葛牙妹為甚要把自己妝扮成這個樣子。
一打開酒肆的門,外面熙熙攘攘,已經排滿了來打酒的酒客們。
數十年如一日的,這些人已經習慣了葛牙妹的白臉大紅唇,看到了,也只當自己眼瞎。個個兒豎起大拇指,進門便贊:「東家娘子,一個女婿半個兒,淮安昨兒可真夠給你長臉的。」
說起陳淮安,葛牙妹笑的臉上的粉都打成了褶子:「可不是嘛。」
又有人高聲道:「也該叫孫福海看看,咱們渭河縣也有硬骨頭,咱們羅家酒肆,不是他想欺負就能欺負的。往後,咱們要吃酒,就只往羅家酒肆來。」
畢竟孫家的財富,一大半都不是正路之財,而是偏財,所以整個縣城裡的人,都恨他恨的咬牙切齒了。
這下倒好,為了以表對於羅家酒肆的支持,整個縣城的人都紛紛來打酒,不過一早上的功夫,兩大缸的存酒已然售磬。
從櫃檯里整整理出一笸的大錢,葛牙妹粗粗算了算,至少兩千枚銅板。喚過兒子來,她直接拎了一串錢丟給念堂:「快去,到渭河邊兒上,守著有鑿冰的人,挑最肥的小黃魚買一盆子回來,今晚娘要做酒糟魚給你姐姐姐夫吃。」
錦棠小產到如今,眼看夠三個月了。按理,陳淮安也就可以開葷了。
在冰面下肥了一冬的小黃魚,脂肥肉嫩的,拿蛋清一裹再一煎,然後拿酒糟酸茱萸燉了,再有點山胡椒提味兒,酸酸辣辣,錦棠抱著一盤子魚,能用三碗白飯的。
這樣想著,葛牙妹樂的什麼一樣,轉身進廚房,就去收拾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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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羅家是娘家,而陳家才是陳淮安的本家,上輩子發生過的許多事情,叫他們夫妻反目,至死都無法解開的結,很多都是發生在陳家的。
陳淮安想搞清楚,弄明白,但這就必須回到陳家去。
所以,小心翼翼的,他道:「既酒肆的債務都解了,咱們是否也該回家了?」
錦棠眉頭驀然一挑:「咱們都說好了要和離的,你莫不是忘了?」
陳淮安替錦棠穿好了兩隻鞋子,又拿過她香妃色綿里子的斗篷給她罩上,便看她白膩膩的往臉上潤胭脂:「和離是必然要和離的,但如今酒肆這麼個情況,我現在就與你和離了,你覺得你能在渭河縣立得住腳,把生意做下去?」
自古官商不分家,雖說陳淮安是個紈絝,但陳杭馬上就是代理知縣了,有陳杭那麼一重身份在,酒肆也能好好兒的開著,她也能勻勻兒的賺錢。
確實,拋去上輩子相互撕破臉,彼此面目猙獰時的醜陋,陳淮安這個丈夫,有比沒有的好,更何況,還孫福海的錢,還是他掏的。
當時,本來她也可以用康維楨的銀子還孫福海,這樣就不欠陳淮安的債,這輩子也就可以和他倆清了。
但錦棠想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陳淮安的錢。
因為這樣,她才能在跟康維楨以後的合作中占據主動。至於陳淮安,她側眸冷冷掃了一眼,這廝江湖道義,黑白通吃,以她兩輩子的認識,絕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畢竟比唯利是圖的康維楨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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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兒的,老秦州人的規矩,就著炭盆子吃茶吃早飯,吃罷了,才開始一天的營生。
葛牙妹煮的薏仁兒粥,配著糜面窩窩頭。她蒸窩窩頭,裡面必要嵌著紅棗、核桃花生仁兒的,說是粗糧,可又甜又酥,半隻就能叫人飽上半天。
倆人於是對坐到了炭盆子前。
陳淮安要去書院,整理好的功課筆記,以及書,用一隻藍布面的書袋裝著,就擺在桌子上。
錦棠有一點兒不明白了:「你生父陳澈將來是要做首輔的,既都回來了,你何不去找他,飛黃騰達,升官發財,你有的是如花似錦的前程,為何反而還回到竹山書院去讀書,為了能讀書,不惜給康維楨下跪?
難道你還準備再考一回鄉試?」
陳淮安吃著滾燙的茶,垂眉笑了一笑,卻不多說,止道:「路要一步步走,事也要一步步的做,這輩子,我得在渭河縣就把底子打穩了才成?」
所以,他這輩子是不打算跟著生父舞權弄柄了,反而要一直跟著養父母?
要說上輩子錦棠和陳淮安最大的矛盾,除了到京城之後,他的生母陸寶娟之外,就全起自於陳家了。
錦棠自始至終認為是齊梅養廢了他,所以深恨齊梅。而陳淮安覺得,齊梅雖有小惡,但無甚大錯,主要還得怪他自己不爭氣。
而他的三弟陳嘉雨,哪個小小的天才少年,錦棠與他之間清清白白,拿他當弟弟一樣疼愛,他居然把錦棠寫在自己的手記之中,而且還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話。
那本手記,在陳嘉雨不幸離世之後才被翻出來,還好當時翻到的人是陳淮安,他燒了手記,雖說從此不提舊事,但於心裡認定,錦棠和嘉雨應該是有過什麼的。
至於陳杭,哪個瞧起來本本分分的禽獸,是實打實兒的差點逼奸過錦棠,不過,因為沒有證據,錦棠迄今為止,都無法替自己洗涮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