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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這大概是,上輩子他把葛青章打到半死的,報應吧。

    等他回過頭來,氣呼呼的錦棠已經走了。

    *

    這一頭,葛牙妹正在酒肆里數自己借到的銀子,看到底夠不夠還孫福海的利息,便有個難得上門的貴客上門來了。

    是陳淮安的父親陳杭。

    他帶著小兒子陳嘉雨登門,還提著幾枚真靈芝。

    兩親家見過。陳杭道:「老二媳婦回娘家也有些日子了,淮安的性子本就有些散浪,錦棠要再不回家,他漸漸兒也四處游浪,徹底不回家了。徜若家裡無事,親家母不如讓錦棠早些回家的好?」

    因錦棠是高嫁,葛牙妹對於陳杭一家都總有種賠著小心的意思。

    錦棠這一迴轉娘家,迄今已經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雖說婆婆齊梅似乎在打她酒肆的主意,但這跟小倆口兒無關,也跟他們的生活無關,是以,葛牙妹連忙道:」親家公說的是,是我這個做娘的欠考慮,想著跟女兒親近幾天,就把她留在了家裡。」

    其實是錦棠自己不肯回去,但葛牙妹是當娘的,下意識的,就把過錯全攬在了自己身上。

    陳杭將幾枚靈芝親手交到葛牙妹手裡,鄭重其事道:「聽說孫福海拿假靈芝騙了你,同一縣的老交情,還是我把他介紹到您這兒來的,論究起來也是我的錯,這靈芝,我替他賠了去。」

    親家這事兒辦的暢亮又地道,葛牙妹雖說受了騙,還背了一身的印子錢,可一下子就歡喜了。當然,也就準備把錦棠給趕回陳家去。

    她漸漸兒也發現女兒和女婿兩個的關係是真的不好了,原本只要回娘家,就淮安長淮安短的錦棠如今徹底兒的不提陳淮安了。

    雖說夜裡偶爾也擠在一處,但葛牙妹路過時側耳一聽,靜靜悄悄,倆人睡在一張床上,似乎一句話都不說的樣子。

    夫妻間比吵吵鬧鬧更可怕的,就是這種沒話說的冷戰。羅根旺好著的時候,她和羅根旺之間動不動也這樣,若非為了倆孩子,若非為後來羅根旺癱了,也許早就和離了。

    夫妻之間,便吵架,也不比冷戰的好。

    所以,葛牙妹今天早早兒的,就把錦棠給趕回了臥室。

    錦棠只當陳淮安今天生了哪樣大的氣,肯定回自個兒家了,卻不呈想,推開臥室的門,又小又窄的屋子裡,冷嗖嗖的,他還是那件棉直裰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拿著本《論語集注》正在抄。

    「跟我回家,我就替你還五千兩的印子錢。」見錦棠甩門便是個欲走的架式,陳淮安疾聲說道。

    「回去作甚?我這樣的糟糠,潑婦,你重活一回,不說急著和離出去,居然還肯容忍,還要帶回家去,為了讓我回家,居然要替我還印子錢,為何?」錦棠咄咄而問。

    潑辣是實打實兒的,至於糟糠,這一點陳淮安不能認。

    她生的嬌俏,長在酒肆里,叫酒香熏透過的骨殖,性子裡就藏著火辣,上輩子至京城之後,只要有貴家夫人們的聚會,錦衣玉飾的妝扮上,光憑這張艷兮兮刁辣辣的臉,羅錦棠就是眾花從中獨一份兒的艷麗惹眼。

    「既重活一回,咱們都別走上輩子的老路。我替你還銀子,你仍替我做著妻子,雖說你心裡愛著葛青章,他終究如今是個窮酸秀才,幫不得你。

    我算來算去,渭河縣除了我,也沒人能替你還哪一大注債。

    這夫妻,能做一日咱就接著做一日,此時和離,兩方的爹娘跟前怎麼說,縣城裡的人要怎麼笑話你?

    只要你肯答應,印子錢,看在上輩子你替我收屍的份兒上,我替你還。」

    卻原來他是為了這個。

    錦棠忽而挑眉,歪了腦袋磕在門扇上,紅艷動人的唇角勾著一絲嘲諷,笑意盈盈望著陳淮安:「當初收屍,我是為了自己的義氣,並不是為了你這個人。也許你不信,這渭河縣中,我還真能找到一個替自己還印子錢的。陳家二爺請回吧,你們陳家,我是決計不會再回去的。」

    言罷,她忽而眸子一轉,怔怔兒盯著外頭,語聲帶著幾分毛意:「哪牆角怎的有個黑影子,哪是誰,怎會有生人在這後院裡?」

    畢竟做過殺人的事兒,怕半夜鬼敲門的。陳淮安一手抄著凳子,立刻就奔了過來。

    趁著這個勢兒,錦棠一把將陳淮安搡出門外,再把門一關,一個人占著張小床,暖暖和和兒的,睡了。

    陳淮安在冷寒的院子裡站了半晌,柿子樹上老鴰呱呱的叫著,他收了臉上賴兮兮的笑,從懷裡掏了只鵝蛋似的東西出來,放到了窗子上。錦棠的腳這兩天有點微微兒的凍傷,哪本是他買來的凍瘡膏,欲要給她塗腳用的。

    *

    半個時辰後,孫記大宅的後院子裡,孫福海家娘子劉氏依舊穿著件薄胎兒的小棉襖兒,裙面凍的直哆嗦。

    恰是那個身材高大,曾在門外扶過她一把的哪個男子,就在柴房門口站著。

    「藥要按時吃了?」月光下他濃眉緊簇,聲調沉啞,含著股子難掩的威嚴感。

    這是陳杭家的二少爺陳淮安,人人都說他是個風流酒家,但劉氏覺得不是,他分明是個頭腦清醒,看事一眼就能洞穿的銳智之人。

    前些日子他夜裡來找她,見面第一句便是:「你知道驢的下場是什麼嗎?拉上一輩子的磨,最終會被剝掉皮,皮作阿膠而肉為火燒,拆零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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