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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鄉試還有兩年,他只要肯勤學,吃兩年苦,當是能考得上的。所以這不過遠慮,而真正的近憂,當務之急,還是葛牙妹這五千兩銀子的印子錢。
要說打官司,拆穿孫福海拿樹舌騙葛牙妹的陰謀,印子錢就不用還了。但是,樹舌和靈芝差別並不大,孫福海到時候當然要賴帳,說自己給的是靈芝,卻叫葛牙妹自己還成了樹舌,總之,這樣一來就是個扯皮的事兒,怕還得招官府來查孫乾乾的死因,所以並非上策。
虧即吃了,就想辦法把錢還上,至於孫福海哪個人,等葛牙妹的急解了,再慢慢兒教訓。
這樣想著,陳淮安輕輕搓了搓手,借了念堂的紙筆與墨,蘸好了筆,一字一句,認認真真便抄起那本《論語集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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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下了一夜的雪,一早起來推開房門,便是個銀妝素裹的世界。
高高的柿子樹上間或啪的一聲,往下掉著熟透了未及摘的大黃柿子,掉進雪裡頭,半尺深的坑,瓤子砸的稀爛。麻雀站在干枝子上頭,看到廚房裡潑出來的水,撲天搶地的,來搶那裡頭的米粒子。
這種天氣,就該圍著熱乎乎的紅泥爐子,呷一口小酒,再配一勺炒米花生的。所以,打早起酒肆一開門,打酒的人就排成了長隊。
錦棠一件藍布面的棉直裰,脖子上圍著一根羊絨面的凌風,暖暖和和,頭髮高高綰成個道姑髮髻,一張瓜子小臉兒脂粉不似,清透明亮的白,兩頰暈染著淡淡的粉意,不似個婦人,倒像個竹山書院的小秀才一般。
她站在櫃檯里收錢,念堂沽酒,一枚枚的銅板嘩啦啦砸進來,她便將它們一百枚一百枚的串起來。
來的皆是熟悉的酒客,當然,大多也都是些整日灌黃湯的登徒浪子們。
「喲,錦棠不是嫁給咱二大爺當少奶奶了,這是因為知道哥哥想念,才回來站櫃檯的?」有人笑著說道。
錦棠抬起頭來,便見個身高七尺半的男子,瘦刮刮的,一雙金魚似的鼓眼,帶著三分色笑,正在對著自己笑。
這人叫齊高高,是錦棠的婆婆,齊梅娘家的一個遠房侄子,也是陳淮安狐朋狗友中的一個。這些日子陳淮安戒了酒,顯然這人找不到不花錢的酒吃,自己上門來打酒了。
丟完了酒錢,他又嬉皮笑臉多丟了兩個銅板進來:「這兩枚錢,給咱們錦棠留著買花兒戴,大姑娘不知道這段日子齊二哥我有多想你。」
盯著那兩枚錢,他其實是想等錦棠從櫃檯上抓錢時,順帶摸一把錦棠那兩隻細膩白嫩,宛如凝脂凍玉般的小手。
錦棠旋即抓起那兩枚銅板,丟到了齊高高的胸膛上。也不說話,居高臨下,就那麼冷冷看著他。
齊高高依舊嬉皮賴臉:「錦棠,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多稀罕你,雖說就這兩枚錢,可是你齊哥哥的全部身家,你不要,也太折哥哥面兒了吧?」說著,他又把兩枚錢放到了櫃檯上。
錦棠旋即抓起,這回直接砸到了齊高高臉上。
這就欺人太甚了,欺到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那齊高高還死皮賴臉的笑著,他身後另一個無賴罵道:「有啥好牛氣的,難道出了你羅家,我們在渭河縣就吃不到酒了,打個酒而已,要受你這樣的折辱?」
錦棠側眸冷冷掃了那齊高高一眼,格外紅艷的唇輕輕一掀:「便你們此生不吃,我羅家的酒依舊是整個渭河縣,乃至整個秦州城味兒最醇正,口感最好的酒,你不吃是你的損失,與我羅家何干。」
齊高高本就是個半調子的油頭賴皮,說白了,就是錦棠銅板砸到他臉上,他也高興,攔過自己哪無賴朋友,勾肩搭背的走了。
葛牙妹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齊高高和那個無賴從酒肆里出去,無賴嘴裡罵罵咧咧的。
她凍的像只寒號鳥一樣縮著兩隻手從外面走了進來,到底有了年紀,不比錦棠年青鮮艷底子好,從外面進來時,兩頰的脂粉凍浮在皮膚上,一團濃一團重的,清鼻涕不住的流著。
她悄聲勸錦棠:「好歹都是酒客,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他們也不敢真的怎樣,再有這樣的,你裝個看不見就完了,為何要拿錢往人臉上砸呢,做生意,沒有這樣砸自己場子的。」
錦棠兩手捂上葛牙妹凍成冰棍兒的兩隻手,輕輕替她揉搓著:「娘,你怎麼就不明白了,咱賣的是酒,酒是入口的東西。生身為人,千屈萬屈,沒人肯屈自己的嘴,只要價格相差不多,絕對是挑味道最好的吃。所以,只要咱們的酒好,就不愁沒人吃。
那些登徒子們,往後來一個咱們就斥一個。只要咱用心做好酒,生意只會越來越好,不會因為趕走了他們就沒錢賺的。但身子,咱必須得正起來。」
開酒肆,做的就是酒徒生意,他們天生喜歡和酒肆的女子們說兩句葷話,打情罵俏兩句,你若為了生意而應付兩句,大多數人都是得寸進尺,沒完沒了。
葛牙妹就是怕要失了酒客,整日由著這些登徒子們說葷話兒,間或摸一把手,揉一把腰,雖說她也罵著,防著,到底有防不住的時候會叫人揩一把油,漸漸兒名聲就污了。
直至她死後,渭河縣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宣稱自己和她睡過,每一段情事都渲染的沸沸揚揚。下至十八,上到八十,都以宣稱睡過她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