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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畢竟有葛大順那個證人,除此之外又再無目擊者,孫福海帶著孫家的人折回酒肆,盯著葛牙妹看了半天,道「葛氏,記得這個月的三百兩利息,眼看就要到期了。」
一說印子錢的利息,葛牙妹又要癱了。錦棠一力肘著她,才不至叫她溜下去。
「孫伯伯,您的醫術我們全家人都感激,但只怕從明日起,我爹不能再請您診脈了。」錦棠忽而聲高:「有整日偷看別家婦人的時間,還是多關心關心孫伯娘吧,畢竟她也四十好幾了都還膝下空懸,乾兒到底不比親兒,您也該體貼體貼她,您說呢?」
這一句中氣又足,嗓門又亮,又還是當著外面看熱鬧的所有人說的,一下子,錦棠便把圍觀百姓們對於葛牙妹的注意力轉到了孫福海身上。
渭河縣的百姓都知道孫郎中的妻子生不出孩子來,會不會是他整日忙著偷看別家婦人,不肯在自家田裡撒糧?
這樣一個人面獸心,偽君子的郎中,誰家的婦人還敢到他的藥房裡看病去?
孫福海氣的面色鐵青,咬了咬牙,揮手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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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錦棠做的,除了葛牙妹燉的大肥蹄膀,她還蒸了個桂花糯米蓮藕,炒了個醋溜白菜,再取自家的酒糟和酸茱萸燒了幾條渭河裡的小黃魚。
酒糟小黃魚,整個渭河縣,就數錦棠做的好吃,無它,只因她家的酒糟味道好。小黃魚掛了粉,先下油鍋炸,炸醉了之後再拿酒糟來燒,起鍋時灑上醃過的酸茱萸,就是一道又酸又辣又開胃的下飯菜,滿滿當當的一桌。
等她從廚房把菜端出來,才發現原本一個勁兒在幫陳淮安做證的葛大順居然已經走了。
葛大順和葛牙妹兩家子,為了兒女親事吵過一架之後,已經有一年多不曾往來了。
錦棠燒了一桌子的菜,原本就是給葛大順準備的,見他不在,只有個陳淮安坐在桌前望著她笑,白了他一眼道:「我大舅呢?」
陳淮安笑了笑,不語。
方才錦棠在廚房燒菜,他便一直在外頭看著。
她是小酒肆里長大的女兒,干起活兒來干散利落,嘴上也不饒人的。
上輩子因為那點子貪酒的噬好,在渭河縣她沒少叫人罵過。果真重活一回能改變很多事情,她今天當是卯足了勁兒要替葛牙妹正名,照那些圍觀百姓們的反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孫福海身上,她娘倆的事當是沒人會再提了。
不一會兒葛牙妹揉著發酸的膀子也歪歪坐到了桌子前,端起米飯來。
錦棠喜食酒糟,酸酸辣辣的,配著米飯最是開胃,一筷子還未挾進嘴裡,就叫葛牙妹給打了下去,氣鼓鼓翻個白眼兒,去扒白飯了。
羅念堂悄悄挾了筷子桂花蹄膀給錦棠,低聲道:「姐姐,今兒多虧了姐夫。」
這孩子雖沒有看到什麼,但暗猜那孫乾干怕是沒有善終。一條人命,他不敢相信,但沒想到陳淮安真的就給壓下去了。
「還有,以後只要娘不同意,我不會再給大房端吃的了。」念堂小聲兒道:「我真不知道娘過的這樣緊巴巴的。」
錦棠嘆了口氣,心說我此生最在意的就是你們幾個,你們都平平安安,健康無事,也不恨我,我這一世才不算白活。
吃罷了飯,錦棠見陳淮安收整收整衣服,夾著本書就要往後院去,白了一眼道:「陳淮安,這非是你的家,回你家住去。」
陳淮安低頭笑了笑,瞧那方方正正的臉,面色不白不黑,面部線條硬朗而又精緻,端地是明朗又正氣,可羅錦棠見過多少回他就是這樣笑著,把那一個個內閣輔臣們干翻在地。
二十五歲入閣房,叫他擼下去,或者直接弄死的內閣輔臣們不下十人,個個兒都是文采緋然,能力出眾,二十年寒窗一步一步考上去的大學士。
「娘,要兒子幫你蒸酒,還是去床上溫課?」他這話是給葛牙妹說的。
廚房裡葛牙妹正叮叮噹噹的洗著碗,高聲道:「棠,給淮安打水洗腳洗臉,讓他上床溫課去。」天下間沒有婦人會阻正當年的男子們溫書的。
錦棠磨磨蹭蹭進了廚房,才吐了和離兩個字出來,葛牙妹的燒火棍子已經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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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羅念堂那點窄窄的小臥室。
錦棠把洗臉水一提進門,往床上一坐,剩下的事情就全是陳淮安的了。
上輩子雖說他平日裡總不著家,可是但凡有一日想哄她上床,獻媚討好,小心殷勤,無所不用其極。伺候她就跟宮裡哪起子沒根的太監們伺候老太后似的,怎麼舒服怎麼來。
只不過等床上哪點子磨人的事情貪完了,等她真正想跟他說兩句家裡的事情,想訴訴自己在家的苦,再勸他走走正道的時候,他的熱情也就止了。
她喜歡用燙帕子蒸臉,他是男子手不怕燙,立刻就淘澄好帕子遞過來了。等她揩好了臉,又捧了銅盆過來放在她腳邊,等她自己脫鞋脫襪。
她習慣泡著腳涮口,他立刻就端了痰盂來捧著,等她涮完口吐了青鹽水出來,穩穩的接著。
羅錦棠一看他這做小伏低的一套猶還沒忘,忍不住恥笑道:「省省兒吧,咱們是早和離過的人,你便有那個禽獸的心腸,按理也不該發到我這個黃臉婆身上。雖說我也不過個黃臉婦人,比不上你京城裡哪些鶯鶯艷艷們,可也有骨氣,既合離了,就絕不肯你肯碰我一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