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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羅根旺雖躺在床上,還不忘孝敬自家老娘,聞到樓下絲絲肉香往上溢著,自己也捨不得吃,先讓兒子偷偷端一個給隔壁老娘去解饞。

    錦棠轉身出了櫃檯,進廚房揭開熱嘟嘟冒著油香氣的鍋子,接連挑了兩隻大蹄膀出來,三隻蹄膀作一盤,轉身便要走。

    「隔壁那老太太吃了我的便有力氣罵我,你們還敢給她偷吃東西?」出來的是葛牙妹,嘴跟錦棠一樣,刀子似的。

    她蒸了半天的酒,叫酒氣熏的厲害,兩頰海棠一般的紅,皮膚又細,兩腿軟著,說話都是顫酥酥的,說著便來搶那兩隻蹄膀。

    錦棠轉身把蹄膀端到隔壁大房的門上,高聲道:「秀娟,我娘給奶奶燉了蹄膀,來端。」

    糖汁濃郁,皮色深褐,肥肉燉成稀薄的凝漿,瘦肉深紅軟嫩的蹄膀,熱氣騰騰,顫危危的在盤子裡搖著。

    整個渭河縣,就沒有不饞葛牙妹這桂花蹄膀的人。

    大房的二妹羅秀娟立刻從院子裡跑了出來,笑著來接蹄膀:「大姐,進來坐會兒?」

    「不了,家裡還忙呢。」

    轉身回到家,才一進門便聽葛牙妹在罵羅念堂:「你奶是咋說我的你忘了?身賤骨輕,一輩子吃苦的命,越給她吃她就越罵我,還不全是你們父子倆給慣的,我費心費力養著你們父子,你們就伺候那活祖宗吧。」她越說越氣,燒火棍子就抽到了念堂的屁股上。

    其實葛牙妹並不相信陳淮安能把一條人命掩過去,她也想好了,徜若官府來追查,她就一口擔下殺人的罪名,絕不帶害陳淮安。

    那幾隻蹄膀,便是她給自己做的斷頭飯,準備臨上刑場之前準備飽餐一頓的。

    誰知道不過轉眼就叫兒子端著送給了隔壁整日罵她的老太太,她又焉能不氣?

    念堂拳著兩隻小手,垂著肩膀,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就那麼站著。他忽而抬起頭來,兩眸便是委屈的淚花兒。

    錦棠道:「娘,橫豎都是你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人,他自己便挨著餓,也要把東西給我奶吃了才安心。你每天費心費力的做,做了還是大房的人吃,結果吃了人家還恨你,又是何苦呢?」

    要說葛牙妹能把人得罪光,她這張利嘴可沒少替她添油加醋。於是到頭來,幹活兒的是她,吃苦的是她,受累的是她,遭人嫌的也是她。

    上輩子錦棠最體貼葛牙妹,於是整日和大房,和老太太針鋒相對的吵,到最後連念堂和羅根旺都恨她恨的什麼一樣。

    這輩子她是看開了,橫豎最後念堂和羅根旺都要偷偷給大房東西,給了葛牙妹也不落好兒,倒不如過了明路,叫念堂也知道,大房和葛牙妹,究竟誰是好人,誰是惡人。

    葛牙妹猶不解恨:「原本棠還幫娘說兩句,如今連棠也向著外了,娘這般辛苦,真真是白苦了。」

    錦棠笑著撫上葛牙妹的肩膀,道:「不過一個蹄膀而已,等女兒一會兒下廚,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桂花藕。」

    葛牙妹和錦棠一般,有個吃了酒就骨酥的毛病,叫女兒揉了兩把,再捶了兩把腰,格外的舒服。

    這時候若是羅根旺身體好著,倆人夜裡能來上一回,凡世女子們沒體會過的歡意,她能體會個透骨透髓,可惜羅根旺癱了,那怕站起來,這輩子床上那點事兒是沒指望了。

    葛牙妹雖才不過三十五歲,卻早準備好了一輩子守活寡。越是想守活寡,就越覺得女兒一生該入滋入味兒的做個女人,她在錦棠脖子間嗅了嗅,低聲道:「罷了,娘蒸完了酒還得去翻沙,你若無事就趕緊回陳家去,否則淮安也該著急呢。他是富家少爺,小心你整日不回家,齊梅給他弄個妾室回去。」

    羅錦棠轉身又坐回了櫃檯之中。

    按她的推算,孫福海該來了。孫乾乾死到現在,正好過去了一天,孫福海原本是圖謀酒肆的,又失了兒子,今天上門肯定要鬧個翻天,她準備了半天,就是等著孫福海上門,接他的招兒呢。

    *

    這不,轉眼孫福海就來了。

    兒子失蹤一日一夜,遍尋不見,也找不到屍首,直到今兒一清早,才在渭河縣的下游撈到他的藥箱子,孫福海提著藥箱,帶著他們老孫家所有的人,到羅家門上來問個明白的。

    一進酒肆,放眼掃過一圈,孫福海兩隻陰鷙的眼盯著櫃檯里的羅錦棠:「你娘呢。」

    錦棠笑吟吟站了起來:「孫伯伯今兒一早怎的不來替我爹扎針,可是診金不夠的原因,要不要我再添上些。」

    孫福海道:「乾干昨兒在你家診的脈,診完之後一夜未歸,清早卻叫我發現藥箱子在渭河裡,顯然,他是在你們家出事了。告訴我,他人是活著還是死了?」

    錦棠旋即冷了臉:「孫伯伯這話說的,我爹還癱在床上,我和我娘不過兩個弱女子,聽你這話,難道說是我們把你家孫小郎中藏起來了?兩個弱婦人,藏個郎中作甚?」

    孫福海自信一笑,道:「你娘就是個蕩婦,沾酒就酥,昨兒恰逢她釀酒,或者是她吃醉酒盪了起來,把我家乾干給生奸,之後你們殺人滅口,把他給弄死了。」

    他這話一出,身後孫家的人全都嗷嗷怪叫了起來。

    於葛牙妹和羅錦棠來說,酒就像春藥一般,食之骨酥,卻有其事。恰葛牙妹又開著酒肆,這種獨特的體質,於她們母女來說是福也是禍,羅錦棠記得上輩子也是這孫福海把這事兒給吵嚷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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