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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5:24 作者: 素光同
    而在文章的下一段,簡要描述了這名女生的家長聽聞噩耗時曾經幾度昏厥,也令本報記者無從採訪。

    澎湖高中近年來的跳樓率居高不下,由於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學校甚至把操場修成了太極兩儀的形狀,又在校園門口放置了兩座石獅子。

    夏林希正要翻頁,她媽媽走過來瞥了一眼,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媽媽合上了她的報紙。

    「別看這些負面新聞,看的你心情不好,」媽媽拿起手提包,從中摸出一個首飾盒,「這次出差比較忙,我沒時間去別的專賣店,在珠寶店給你挑了一個禮物。」

    夏林希打開盒子,見到了一條鉑金手鍊。

    媽媽把報紙收了起來,有意無意道:「發生這樣的事,媽媽也覺得很不幸,公司發了一筆撫恤金,我給她補貼了不少,你還是一個學生,沒有能力幫助她……」

    夏林希躊躇一陣,輕聲開口道:「也許我可以和她說兩句話。」

    沙發墊子很柔軟,取材於久負盛名的埃及棉,坐上去以後陷落一塊,人也變得慵懶起來。媽媽背靠抱枕坐了一會,閉目養神沒有出聲。

    隔了半晌,媽媽忽然說道:「你的年紀還小,很多事長大以後才懂,人在極度的打擊下什麼事都能做,你的安慰和勸解她不一定能聽得進去,明白嗎?」

    「你的年紀還小」,這句話百試百靈。

    夏林希沒有桌子高的時候,她媽媽喜歡用這句話來教育她,她聽了以後總要沉思,自己需要長到多大,才能被當成一個成年人對待。

    或許是大學畢業的那一天,或許是經濟獨立的那一天,總之不是過去,也不是現在。

    她應該保持沉默,但還是忍不住問:「我們不能繼續僱傭她嗎?」

    「彭阿姨今天辭了工作,準備回老家了,據說很快就會走,」媽媽坐過來一點,靠近夏林希身邊,「答應媽媽,別再想這件事了,專心高考好不好?」

    專心高考,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夏林希自覺從高一到現在,她一直竭盡全力地學習,並且會把這種狀態延續到高考,但是她的生活並非與世隔絕,總不可能始終如一的風平浪靜。

    可她依舊應了一聲好。

    她媽媽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作為一個學生,她擁有的能力微乎其微。

    夏林希不清楚彭阿姨的手機號碼,家庭住址,甚至不知道她的全名,假如人與人之間存在聯繫的紐帶,那她們唯一的紐帶可能只有一件毛衣。

    生活依然照舊,和以往也沒什麼不同,次日清晨六點左右,夏林希的父親趕上早班車回家。

    夏林希給爸爸開了門,她的媽媽做好了早飯,站在餐廳里給女兒盛粥,爸爸進屋一眼瞧見,笑著說了一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早飯是你媽做的?」

    言罷,他拍了拍夏林希的肩膀:「爸爸這段時間,廚藝也沒有荒廢,今天中午等你回來,我給你露兩手。」

    至於其它的話,則絕口不提。

    顯而易見的是,父母在某個方面達成了共識,他們很少有這麼默契的時候,當下的情景可以算作之一。

    飯後夏林希去上學,她媽媽開車送她,一路飛馳到學校,臨別時又道:「冬天這麼冷,別騎自行車了,這段時間,我和你爸輪流送你。」

    夏林希點了點頭,然後關上車門。

    汽車揚起尾氣,絕塵而去,張懷武卻遠遠跑過來,手上提了一堆東西。

    「我的天哪夏姐,」張懷武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家車是奔馳啊……」

    他前天鬧著離家出走,將很多練習冊搬到了家裡,打算一輩子都不碰了,然而自作孽不可活,今時今日,他又要把那些材料重新帶回學校。

    張懷武雙手抱著書冊,側過臉打量夏林希,心中隱隱覺得,蔣正寒牽上了豪門。

    他們兩個走了沒多久,不遠處駛過一輛阿斯頓馬丁,秦越從車上走了下來,還很親民地背著雙肩書包。

    夏林希隨即繞道,張懷武跟在她身後,驚訝不已地開口:「夏姐,說實在話,成績是不是和家境掛鉤啊,你看那個秦越,他家的車好嚇人……」

    夏林希望了一眼秦越,脫口而出道:「我覺得蔣正寒比他聰明,你覺得呢?」

    張懷武心想,他覺得情人眼裡出西施。

    冬天的太陽出得遲,此時的天剛蒙蒙亮,呼出的氣體都成了白霧,道旁栽種高大的喬木,隨風落下枯黃的殘葉,漸漸堆滿校園的小路。

    夏林希走了一陣,轉而問道:「那天你回家以後,你爸爸有沒有教訓你?」

    「那不肯定的麼,」張懷武與她並排走著,推心置腹道,「老爸雖然沒有打我,但是對我一頓好罵,罵的我都找不著北了。」

    他說:「但是怎麼說呢,我也挺心疼老爸,他找了我一整天,滴水未進,所以回家之後,餓到生吃了一個洋蔥。」

    夏林希卻沒有認真聽,她發現了蔣正寒的身影,馬上沖他揮了一下手。

    他們還在校園裡,應該保持低調,但她似乎忘記了這一點,也沒有注意周圍是否有老師。

    蔣正寒騎著自行車過來,停在了夏林希的右邊。

    「呦,正哥!」張懷武興致勃勃道,「我每天這個點上學,還是第一次遇見你。」

    夏林希道:「他一般會來得比較早。」隨後又問:「你每天幾點起床?」

    蔣正寒分外誠實道:「五點半。」

    「這麼早?」

    「養成習慣了。」

    蔣正寒和她離得不近,似乎只是普通同學,從一旁望過去,兩人保持著距離。但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氛,仍然在不知不覺中感染了周遭,夏林希輕笑了一聲,側過臉看向蔣正寒,他們兩個聊在興頭上,沒有太多的注意力留給張懷武。

    張懷武認為,他即將成為電燈泡,因此沒過幾秒,抱著書包顛顛跑了。

    「正哥,我在教室里等你,」張懷武揮了揮手道,「你和嫂……夏姐好好聊!」

    嫂子兩個字,差點就說出來了,大庭廣眾之下,他感到心有餘悸。

    早讀課開始之前,夏林希和蔣正寒一前一後回到了教室,好像是從這一天起,他們每天早上都能遇到。

    十二月一眨眼晃過,一月份的全市一模如期而至。

    這一場模擬考試,算是一次全市統考,所有高中的學生盡數參加,最終結果也被做成了全市排名,發放到了每一個學校。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大雪覆蓋了操場,教學樓蒙上皚皚白裝,然而比天氣更令人嗟嘆的是,本次考試江明一中喪失了平均分第一名的位置,讓路給了另一所省重點高中。

    除此以外,夏林希保持了年級第一,卻不是全市第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從來不假,另一所省重點高中的第一名,吸取了三校聯考中的教訓,反超夏林希十幾分,坐穩了全市第一的寶座。

    年級組長感到頭疼,召開了一次動員大會,讓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生在國旗下宣誓,立志在接下來的四個月中,竭盡全力做到最好,勤奮自勉為校爭光。

    為了鼓舞人心,那些已經保送的學生,都被叫回來參加了宣誓。

    由於一模沒有考好,教室里的氛圍也和往常不一樣,那些保送的學生一回教室,就感受到了一股低氣壓。

    倘若縱向比較,夏林希這次考試不算發揮失常,和從前的每一次考試一樣,她拿出了全部的本領,不過因為她的前面還有別的學生,兩相對比之下,就給人一種退步的錯覺。

    好像跌下了神壇。

    顧曉曼安慰道:「全市第二也很好了,還不是一樣能進北大清華,我們班第二都排不上全市前十,多虧了你才掙到一點面子。」

    全班第二並非陳亦川,而是孟之行,比起跌落全市第一的夏林希,大家其實更關注滑到全班第七的陳亦川,但是因為他脾氣不好,大家私下也不怎麼敢說。

    夏林希答道:「我這次考試也盡力了……」

    夏林希其實想說,她覺得自己考得不錯,然而大家都覺得她砸了,她很難開口解釋什麼。

    課間休息時間不多,她拿起水杯出門接水,經過教室外的走廊,彼時何老師正在抽菸,時瑩背對著夏林希,面朝何老師講話,周圍沒有其他人,他們的談話內容也是一個秘密。

    時瑩並未穿校服,她穿了一件棉大衣,長發微微燙了卷,顯得有一些俏皮。

    但她說出的話一點也不俏皮,她站在原地反覆搓了搓手,最終同班主任道:「老師,雖然我這段時間沒來上課,但是我聽說班上有人早戀。」

    ☆、第三十一章

    何老師不由自主地抬頭,面上神情嚴肅不少,他夾著手中的菸捲,蹙眉問道:「你都聽說了什麼,哪個同學正在早戀?」

    室外不比室內,沒有磚牆的遮擋,更沒有暖氣的維護,寒風刺骨從衣領灌入,凍得人直打哆嗦。

    時瑩把雙手藏進袖子裡,猶豫了一會兒才答道:「我也不知道是誰……」

    她說:「有幾個同學告訴我,班上的尖子生早戀,影響了他們的學習。」

    夏林希從他們身後路過,手裡捧著她的水杯,之前的對話她沒有聽見,耳邊傳來的只有那一句:「班上的尖子生早戀,影響了他們的學習。」

    距離高考還有四個月,她以為自己的秘密昭然若揭。

    然而這一天的上午,夏林希沒有被叫進辦公室,反倒是陳亦川和顧曉曼被拎了過去,接受了長達半個小時的批評教育。

    一石激起千層浪,等到他們返回教室,全班同學都覺得自己明白了情況。

    陳亦川的同桌大聲嚷嚷道:「二哥,你可以啊,我支持你!從今天開始,顧曉曼不再是顧曉曼,她是我們的二嫂!」

    此話一出,班上爆發一陣鬨笑。

    顧曉曼漲紅了臉,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一節課是自習課,不過沒有老師監管,他們二人回來之前,全班幾乎寂靜一片,但是他們兩個出現以後,到處都在談笑風生。

    顧曉曼起初還能安靜學習,到了後來卻無法集中注意力。

    作為一個高三的學生,她多少有一點人生閱歷,她知道哭泣不能解決問題,甚至還會引來嘲笑,充分體現她的軟弱和無能。

    可是周圍的笑聲分外刺耳,像是一堵厚實而嚴密的牆,將她阻隔在教室的另一方,牆的這一邊充滿歡聲笑語,牆的另一邊只有她一個人,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又覺得是自己作孽,思前想後之下,好像沒辦法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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