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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5:24 作者: 素光同
    陳亦川也有同感,他扒開兩位同學,非要親眼瞧一瞧排名,然而排名白紙黑字,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

    「總成績不會算錯了吧,為什麼我還是第二名?」陳亦川問道。

    夏林希在他身後回答:「昨天上午考試,我雖然不舒服,但是還有腦子。」

    有女孩子這麼說話的麼?陳亦川心想,假如夏林希是個男生,他一定要和她打一架。

    可惜夏林希不是,所以他只好忍著。

    窗外一片冬季的嚴寒,教室內供應著暖氣,學生們大多脫了外套,彼此談論著段考成績,黑板前的人群散開,後面的人也能瞧清了。

    夏林希走近了黑板,從下往上倒著看,出乎她意料的是,蔣正寒這次發揮的很好,竟然排到了倒數第十四。

    真是比她自己考了第一還高興。

    他的理綜不怎麼樣,但是由於數學出奇的高,甩掉了一大批的人。顧曉曼發現了他的分數,也站在夏林希旁邊讚嘆了一聲:「蔣正寒好聰明啊,進步這麼快。」

    夏林希道:「不是進步快,他的數學一直很好。」

    陳亦川所站的位置,離她們兩個不足三步遠,聽見她們的對話,他立刻回頭問道:「你們沒看見我的名字麼?」

    顧曉曼回答道:「看見了又能怎麼樣。」

    自從上一次表白失敗後,她至今沒再化過妝,不過十八歲的女孩子,膚質細膩有光澤,其實並不需要化妝。

    陳亦川走近一步,略微伸長了腿,坐上了某個同學的課桌,也不管人家桌上有沒有東西,他把手放進口袋裡,漫不經心地問:「我說顧曉曼,你生氣了麼?」

    ☆、第二十七章

    顧曉曼覺得她可能一輩子也摸不清男孩子的心思。

    比如現在,她不明白陳亦川是什麼意思,所以她筆直地立在那裡,張口答了一句:「我沒有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

    陳亦川笑道:「你都這麼說了,肯定是不高興了。」

    他坐在別人的桌子上,一雙長腿架上了椅子:「我和你道個歉吧,上次你向我表白,我不該大聲宣揚。」

    雖說是正經的道歉,語氣卻仿佛施捨,而且他重提告白,讓顧曉曼感到丟人。

    周圍的同學看了過來,神色複雜地盯著他們兩個,此時的氛圍有一點古怪,但是陳亦川毫無自知。

    他接著問:「顧曉曼,你氣消了麼?」

    夏林希所站的位置,和他們兩個都挺近,她抬頭打量陳亦川,目光剛好與他對上,陳亦川便道:「夏林希,你說句公道話,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夏林希心想,假如她說了實話,陳亦川肯定會火冒三丈,繼而惱羞成怒。

    所以她推卻道:「我和你接觸不多,怎麼能輕易評價?」

    說完她就覺得匪夷所思,今天的陳亦川好像換了一個人,他什麼時候和別人道過歉?他一般都是在動手打架和出言嘲諷中隨便選一個。

    他可以當著張懷武的面罵一聲傻逼,也可以和孟之行一言不合就打起來,高二的時候還在捉弄女生,高三的時候喜歡帶著全班起鬨,聽見顧曉曼表白就要告知全班,撞上蔣正寒就要嘲笑他的成績,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可能負有的狂妄、自大、輕佻、急躁,他幾乎一個也沒落下。

    目中無人,而且年輕氣盛。

    以上便是夏林希對陳亦川的真實評價。

    由於他們兩個常年不合,夏林希對他持有偏見,她自己也有很多缺點,其實沒道理輕蔑別人,然而不可否認,她就是和他水火不容。

    顧曉曼挨在夏林希身邊,沒有回頭看陳亦川一眼,她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口道:「告白的事過去多久了,你為什麼還要說一遍,你煩不煩啊。」

    那一句「你煩不煩啊」,既沒有少女的嬌嗔,也沒有隱含的調侃,只是一種單純的不耐煩。

    陳亦川沒有料想到這種結果,他從課桌上跳下來,還想和她說點什麼,然而恰在此時,上課鈴打響了。

    同學們歸於原位,靜候老師入門,夏林希翻開教科書,顧曉曼還在低頭玩手機,她打開主頁的備忘錄,一條一條地刪除文本,沒人知道她在幹什麼,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夏林希側過臉,瞥見了手機屏幕,因她從小視力好,也沒戴過眼鏡,這一眼就發現了顧曉曼的秘密----所有的備忘錄文件,都和陳亦川有關。

    從高二到高三。

    顧曉曼記下了他的愛好,習慣,口頭禪。她對他很上心,但是也很傷心,她胡亂地刪著,自言自語道:「還有一個月到一模吧?應該好好學習了。」

    夏林希忍不住問:「你喜歡他什麼?」

    「高二剛開學,我找不到班級,」顧曉曼藏好手機,拉了拉書包帶子,「他給我指路,幫我搬了一把椅子。」

    「就這樣?」

    「就這樣。」

    夏林希一手撐腮道:「下課以後,我也幫你搬一把椅子。」

    顧曉曼臉頰一紅,假裝沒有聽清,她打開教科書道:「你說什麼呢,這都上課了,還不好好聽講。」

    這一堂課乃是數學,班主任站上講台,目光在台下掃視,掃到一半陡然停滯,開口問道:「張懷武呢,誰知道張懷武去哪了?」

    他極快地走到了後排,彎腰看了一眼抽屜,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沒有書包和練習冊,甚至沒有一張糙稿紙。

    夏林希察覺不對,這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從她跨進教室以後,一直沒有瞧見張懷武。

    蔣正寒道:「他今天沒來上課。」

    何老師握著三角尺,在桌面上泄憤般地敲了一下,馬上轉身走出教室,出門前還落下一句:「大家先安靜地自習,不許講話,要是有誰不守紀律,學習委員記下他的名字,下課交給我。」

    然而學習委員明知故犯,監守自盜。

    身為本班的學習委員,夏林希應該起到表率的作用,但她第一個開口講話,偏過頭問蔣正寒:「張懷武不來上課,是去網吧打遊戲了嗎?」

    「他把抽屜收拾乾淨,所有東西都帶走了,」蔣正寒再三考慮,得出一個結論,「不像去網吧,像是離家出走。」

    話音剛落,顧曉曼接道:「有沒有搞錯啊,張懷武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在張懷武發現年級第一也敢早戀之後,他的膽子不知不覺就變大了很多。

    眼下正是十二月初,全市一模考試定在一月,由於這次大考迫在眉睫,高三年級組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張懷武選在這個時候離家出走,他對自己也是有一點敬佩和服氣。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沒有通知蔣正寒。

    自從高二坐同桌以來,他就把蔣正寒當成鐵哥們,但是鐵哥們早戀也不告訴他……思前想後之下,張懷武覺得,他籌謀已久的離家出走也應該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帶了五百塊錢,一部手機,兩盒綠豆糕,和三罐可口可樂,然後從城南坐車到城北,潛入一家網吧打遊戲。

    沒人和他組隊,於是他約了高沉,不過沒和高沉說,他目前是離家出走的狀態。

    手機響個不停,他一通電話也不接。

    想到父親的暴跳如雷,張懷武心有餘悸,愈發沉迷於網遊世界,以此來尋求一種解脫。

    競技類網遊需要良好的操控能力,敏捷的反應能力,優秀的團隊配合精神,張懷武明顯水平不夠,被人追著狂打了一頓,打得他心裡很消沉。

    窗外落日換朝陽,黑夜華燈初上,鄰座有人抽菸,一口又一口,吐出灰色的煙圈,張懷武打了個噴嚏,把凳子往前挪了一點。

    因為不滿十八歲,張懷武進不了正規網吧,只好來到邊緣地帶,緩解一下想玩遊戲的欲望,但是鄰座的人非常奇怪,總是在偏著頭看他。

    張懷武想了想,也轉過頭,和那個人對視。

    那人一口煙燻黃牙,頭髮挑染成紅色,脖子上掛著大金鍊,羽絨服里套了一件背心。

    「我叫方強,」那人笑著抽菸,流里流氣道,「你呢?你還在上學吧。」

    張懷武撒謊道:「我是農村來的,家裡放羊的。」

    方強一口煙噴在他臉上:「放羊的啊?那怎麼背著書包,小弟弟?」

    張懷武小弟弟終於有一些害怕了。

    他抱起自己的書包,從中拿出一盒綠豆糕,想吃兩塊壓一壓驚,但是書包被方強拎走了,張懷武要搶也來不及。

    方強身後多了兩個年輕人,如出一轍的大金鍊子,三人將他的書包倒空,用腳踩著其中的東西。

    方強撿起一張合照,念出了上面的字:「江明一中,班級合照。」

    他的手指划過顧曉曼:「喲,這妞不錯。」又指向時瑩:「媽的,學生妹都正點。」最終按住了夏林希:「操,老子最喜歡這個。」

    張懷武漲紅了臉,伸手去搶他的照片。

    高二分班結束以後,他們班在教學樓之前,拍了一張集體合照。張懷武一向很珍惜這張照片,所以每天都把它放在書包里。

    但是如今,方強用菸頭在照片上燙了一個洞。

    「這妞叫什麼名字?」方強指著夏林希問,「老子好像見過她,在哪見的想不起來了。」

    俗話說兔子急了也咬人,張懷武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開口就是一句:「叫你麻痹。」

    方強立時踹了他一腳。

    張懷武在班上脾氣很好,只和陳亦川吵過架,從沒和誰動過手,如今因為被逼急了,照著方強掄出一個拳頭。

    可他忽略了一點,方強那一邊,一共有三個人。

    這不是一場遊戲裡的對戰,是一場現實中的群毆。

    黑網吧里聲音嘈雜,老闆見狀也不管,張懷武抱頭往桌子底下鑽,又被方強他們拎出來打。

    現實的殘酷之處在於,它和網路遊戲迥然不同,張懷武沒法在下一句開盤時變身滿血復活,更不能從隊友那裡借來一個外掛。

    他只能單純地挨打。

    張懷武氣急攻心,乾脆手腳全上,瘋狗一般亂撲亂咬,只換來雨點般密集的拳頭,他覺得自己今天要是死在這裡,那就是全世界最窩囊的離家出走的人。

    柳暗花明只是一瞬,有人衝進網吧,一手拉開方強,照著膝蓋猛地一踢,使得方強迎面跪倒……另外兩個人拿了傢伙,直徑五厘米的木棍,意圖打昏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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