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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5:24 作者: 素光同
顧曉曼交握雙手,放在課桌上,心中如有沸水翻滾,還要裝出沒事的樣子:「剛才陳亦川過來收作業,我早上沒睡醒,以為自己在做夢,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夏林希聞言,抬頭看向陳亦川,這一告白事件的男主角。
男主角正在和人低聲說話,偶爾拿起書本笑兩聲,比起坐如針氈的顧曉曼,他要輕鬆快活得多。
也可能是……並不在意。
物理書上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然而很可惜的是,這一點在情感上行不通。
☆、第十三章
暗戀像一場遊戲,主次分明,顧曉曼覺得時至今日,她輸得一敗塗地。
自從升入高中以來,每一位班主任都再三強調早戀的危害,強調男女同學要注意保持距離,顧曉曼的確很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離,但在這個範圍內還是能看見陳亦川。
有時候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人,他真的一點也不完美,而且還有很多缺點,他自命不凡,驕傲自大,盛氣凌人,吊兒郎當……她可以想出很多類似的詞。
可他依然站得很高,離她很遠,仿佛立在一座神殿中。神殿的台階由她砌成,她每走一步都宛如朝聖。
從高二到高三,從冬至到夏末,她的情緒反覆無常都與他有關,她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更害怕他假裝不知道。
像是在麥田中埋下了一顆種子,等待時日久長的開花結果。
花朵尚未抽穗拔苗,就被突如其來的烈日曬成了枯糙。
顧曉曼握著一面小鏡子,趴在課桌上開口道:「我說錯話了,我很後悔。」
「你和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嗎,」夏林希忍不住問,「為什麼我覺得全班都知道了?」
夏林希的前排坐著兩個男生,其中一位正是化學課代表,名叫高沉,高沉人如其名,長得很高大,性格很沉默,平時也不怎麼說話。
但是這一次,他緩慢轉過頭,解釋了一句:「顧曉曼說完話,陳亦川就重複了一遍,顧曉曼聲音不大,陳亦川嗓門很大。」
他的同桌也補充道:「真不知道陳亦川是怎麼想的,這種事還要抖出來,搞得全班都聽見了。」
高沉接話道:「已經這樣了,只能盼著沒人告老師。」
班上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也有一部分正在早讀,交談聲和背書聲混雜在一起,漸漸蓋過了不久前的寂靜。
窗簾遮擋著陽光,隨風來回飄蕩,坐在窗邊的陳亦川捧著一本書,扯了前排的同學聊天,他們聊得開心,不時發出笑聲。
真的是一點都不在意。
與之相反的是,夏林希這一邊,瀰漫著一種悲傷的氛圍,前排兩個男生不言不語,仿佛都在埋頭學習,而顧曉曼趴在桌子上,胳膊擋住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沒過多久,夏林希聽到她抽了一下鼻子。
夏林希立刻說:「你別哭。」
她從書包里拿出手帕紙,抽了幾張遞給顧曉曼,顧曉曼沒有抬頭來接,依然如故地趴在原位。
夏林希便道:「好吧,你哭好了再起來。」
她想說掉眼淚不值得,又覺得自己不是局內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除此以外,她也很想知道,顧曉曼剛才到底和陳亦川說了什麼,以至於陳亦川重複完畢後,全班都鴉雀無聲。
早讀課過去了一半,值日生也返回了教室,蔣正寒拎著洗過的拖把,又將拖把放到了門後邊,然後順手擦了個黑板。
等他回到自己的位置,顧曉曼已經哭完了。
夏林希低頭背書,沒有安慰她的同桌,剛好在這個時候,蔣正寒的鉛筆掉到了前排,夏林希彎腰幫他撿起來,重新將筆遞給他。
蔣正寒拿了筆,指尖碰到了她,夏林希略微一愣,感到手指發麻。
這種觸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開始思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經反應,現在也不是天乾物燥的秋季,應該不會有靜電,所以為什麼手指會麻,這並不符合科學道理。
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就要用情感來說明,夏林希側過臉望向顧曉曼,仿佛看到了將來的自己。
顧曉曼抽泣兩聲,餘音未盡。
她道:「你幫蔣正寒撿筆,也不說句話安慰我。」
聲音很輕,只有夏林希聽見了。
夏林希想,這大概就是陳亦川和顧曉曼的區別,前者不會顧及別人的面子,表白的話也能讓全班聽見。
「我擔心我也說錯話。」夏林希解釋道。
她合上筆記本,出聲問顧曉曼:「你哭完感覺好點了嗎?」
「一點都不好,反而更難受了,」顧曉曼回答,「我就是個傻子。」
夏林希絞盡腦汁,安慰了一句:「你不是傻子,你只是聰明的不明顯。」
顧曉曼眨了眨眼睛,淚水又一次滾了下來。
夏林希見不得女孩子哭,她自己不怎麼掉眼淚,於是很心疼那些會哭的姑娘,但她很少安慰別人,在這方面幾乎沒有經驗。
她心裡其實認為,陳亦川是罪魁禍首,也是始作俑者,但是平心而論,這件事也與他無關。
是啊,喜歡一個人,這是自己的事,和別人沒有關係。告白以後,他高興也好,尷尬也好,不在意也好,才都是他的事。
夏林希摸了摸顧曉曼的腦袋,繼續安慰她:「過幾天大家都忘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會的,過幾天我就是全班的笑柄。」顧曉曼道。
後排的張懷武不明所以。他剛才和蔣正寒一起,站在走廊外打掃衛生,兩個人還去了一趟洗手池,清洗抹布和拖把,所以並不清楚教室里發生了什麼。
乍一聽到顧曉曼的話,張懷武還以為她們在開玩笑,於是也接了一句:「顧曉曼你別說,依我看吶,你現在就是全班的笑柄。」
他自以為樂地哈哈哈道:「你看你的桌子上,豆漿都灑在包子裡了,這還怎麼吃啊?」
蔣正寒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聲,但是張懷武愣了一下後,還是自顧自地問:「你們剛剛在講什麼呢,怎麼不帶上我和正哥?」
話音未落,班上又響起一片「哇哦」的驚呼聲。
呼聲最大的人,正是陳亦川,他坐在角落裡,又忽然站起來,整個人一反常態,竟然帶頭鼓掌。
時瑩回來了。
時瑩是本班的優等生之一,常年位居前五名,前段時間由於發低燒,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這次重返班級,何老師都陪著她一起進門。
她的座位空了很久,不過每天都有人幫她收拾,前後左右都在等她回來,正應了那句望眼欲穿。
時瑩不太高,但是長相甜美,性格也很好,和她交往過的人,很難不喜歡她。
班上男生稱呼她為「女神」,大部分人都覺得她當之無愧。
夏林希和她不熟,也沒怎麼說過話,所以沒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
她覺得自己和時瑩就好像兩條平行線,橫亘在同一個空間中,兩個人沒有相交的那一刻。
直到這一天下午。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學校臨時召開了一場保送生交流會,高三年級的教導主任,還有各個班級的班主任,尖子班的月考前三名,普通班的月考第一名,全都被廣播通知去了一樓的會議室。
夏林希自然是其中之一。
彼時他們還在上自習課,廣播響過以後,夏林希帶上了紙和筆,收拾一番就出了門。陳亦川和孟之行在她之前離開,於是她一個人走在後面。
路過二樓開水房時,她聽到有人求救。
聲音很細弱,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而在開水房內,時瑩的幾個水杯都滾在了地上,她一個人蜷在角落裡,額頭上滿是冷汗。
之所以有這麼多水杯,是因為她下來的時候,主動幫別人打水。
整個走廊寂靜無聲,高三年級的同學都在自習,時瑩坐在這樣一個牆角里,像是被全世界所拋棄。
她臉色煞白,嘴唇一片乾冷。
夏林希道:「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找班主任。」
時瑩抬頭,眼中淚光閃爍:「我想去醫務室……」
她的確是虛弱極了,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學校里,更應該躺在她的病床上。
時瑩道:「我上個禮拜動過手術,今天拆完線了。」
夏林希心想,她怎麼不多休息一段時間,就趕著回學校了。
醫務室坐落在高三教學樓的一樓位置,由於高三學生的情緒不怎麼穩定,也經常有一些小病小痛,醫務室里就常備了各種藥品,以及兩位符合醫師資格的外科醫生。
夏林希把時瑩扶到醫務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四十,會議開始了十分鐘,她才跑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有一個後門,她進門以後直奔班主任,何老師剛想問她為什麼遲到,就聽她開口說:「時瑩在醫務室,醫生讓我找班主任,請老師聯繫她的家長。」
何老師聽完,匆匆出門打電話,一邊趕往校醫室。
會議室里開了空調,冷氣十足,皮椅上也很涼,夏林希坐下來不久,把裙擺往前拉了拉,以求能遮住膝蓋。
窗簾把陽光捂得嚴嚴實實,室內開了一盞水晶吊燈,燈光正下方坐著教導主任,以及學校的黨委副書記。
夏林希的左邊是陳亦川,右邊是孟之行,他們三個作為尖子班月考前三名,座位都比普通班的同學靠前。
她坐下來不久之後,陳亦川忽然問道:「我剛剛聽你說了時瑩,她怎麼了?」
夏林希回答:「我不太清楚。」
一旁的孟之行也道:「你問她幹什麼,她又不是醫生。」
陳亦川哂笑一聲,抬頭看向前方的幻燈片,教導主任親自動手,為同學們講解保送的流程,而陳亦川一邊記著潦糙的筆記,一邊非常隨意地開口:「如果我是你,我會回去陪著時瑩,而不是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裡,聽這種無聊的學生老師交流會。」
夏林希記筆記的手一頓,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她保持沉默,沒有接話。
反倒是孟之行扯了一下襯衫,坐直了身體道:「哎,陳亦川,這話真不像你說出來的……我以為你會說,這種交流會對學生特別重要,我們應該坐在這裡認真聽講。」
言罷,孟之行還點了點頭,算是對自己的一個肯定。
陳亦川放下了筆,目光越過夏林希,看向了孟之行:「時瑩剛請的病假,沒休息幾天就來上課,夏林希作為她的好朋友,難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表示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