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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3:42 作者: 昵昵兒女
他掃視班級一周,眉頭蹙得像是誰欠了他十萬八萬,紙般薄的嘴唇快速的嘟囔句什麼。
見有學生還在打鬧打鬧瘋笑,他拿著教鞭狠狠敲了下講台,這一鞭子下去本就老化的桌子霎時崩起些碎木渣子。
「肅靜!」
學生登時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小雞般的安靜。
那老師並未像別的老師那樣,開學第一天要麼做個自我介紹要麼說點話激勵大家,他只是沉著一張臉道,「我是你們的外文老師。」
這話一出,剛剛還安靜的學生頓時炸了鍋,他們這個小鎮高中師資力量薄弱,學生學的科目也很少和一些大城市根本不能相比,除去語文,數學,政治這三大重要板塊,也就還有個農業,也就是「勞動課」,哪有什麼外文這東西。
一個穿著軍綠裝的男生率先站了起來,一臉義憤填膺「老師我們不學外文,學了就是叛徒,就是不愛*!就是往資本,主義方向傾斜!」
有幾個同學都躍躍欲試,站起來七嘴八舌的發表自己的高見。
那老師陰鬱的眼睛掃視一圈學生,憋著火似的吐出幾個字「都不學?」
瞧著老師要發火,台下的學生你看我,我看你,剛剛第一個發言的男同學瞧見老師青灰的臉色也不敢再當出頭鳥了。
於是老師又壓著嗓子問了一遍「你們剛剛不是講的都很激烈,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嗎?怎麼我現在問,一個個都啞巴了!」他往下點了點教鞭,剛好是邱鎮的方向。
「站起來,說,你想不想學?」
阮援也為邱鎮捏一把汗,這老師怎麼有點像喝了假酒似的,這硬邦邦的教鞭可別打到邱鎮身上。同樣地,班裡的同學也朝邱鎮投來同情的眼神。
邱鎮站起來,無甚表情,淡淡的說,「我學。」
沒等老師再發難,就聽到邱鎮冷淡卻又鏗鏘有力的聲音。
他接著道,「早有師夷長技以制夷,而我們今天學習外文,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不僅要用它拓展自身的知識,也要將其與軍事,政治,乃至外交相融合,我們不接受新知識,誰來接受?這是我們青年人的責任!」他語氣又微頓,「就算我們不能參與高考,如今缺少機會,可國家卻不能缺少時刻準備著的青年人。」
這話一出,教室安靜了一瞬。
老師沒叫邱鎮坐下,只是背過身唰唰在黑板上寫下幾個詞。
他轉過身,阮援這才看到黑板上寫著一行字體優美微斜的英文。
Red is the east,rises the sun。[1]
他推了推眼鏡,那雙灰敗的眼睛裡好似有光,嘆了口氣道,「不想學的,我不強求,你們出去玩吧,想學的留下來。」
同學們頓時坐不住了,幾個男同學面帶著不屑的背著書包搶先出去了,有些學生好像也怕被戴上「叛徒」的帽子也隨著出去了。
這樣一來,班裡除了邱鎮和阮援就剩下兩個學生了。
按理說從古至今的老師都沒有讓學生出去玩不學習的,只不過「外文」這個東西在當今世道還是有些別的意味,老師也不敢多勸,畢竟曾經血的經歷也不是沒有過。
老師深吸一口氣,迄今為止露出個勉強的笑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外文老師了,我姓齊。」
上午上了一節外文一節語文,邱鎮和阮援早都商量好了不拔尖,所以這兩堂課老師也都沒多關注他倆。
倆人早上就把飯盒交給了食堂,給了大師傅五毛錢,給他倆熱半個月的飯。
阮援拿錢和同學換了兩張飯票,買了兩碗蛋花湯,配著包子吃。
倆人剛坐定,就看見一個女生坐在哪那就發出一陣嘲笑聲,不免地還摻雜著幾句罵聲
「呸,叛徒。」
「學什麼不好,跟著那老東西學外文」
「我家有親戚是革委會的,等我去舉報他們,一舉報一個準!」
「哈哈哈,你看一臉叛徒相!」
阮援皺了皺眉,小聲問邱鎮,「這外文不是上面要求學的嗎,大家怎麼還這麼排斥?」
邱鎮端著碗的手頓了下,他道,「當年也沒人要求可以隨便打老師了,可這些人還是借著私心做了。」
聽邱鎮這樣的話,阮援不免想到當年在廣城當大學教授的邱家爺奶,「當年也有人打爺爺奶奶?」
邱鎮嘆了口氣,「那時候我還小,看見爺爺被打成那樣子,心裡別提多恨了。」
這時只聽哐當一聲,是那女生打好的飯灑了一地。
那女生憋著兩泡淚,侷促的看著前面故意絆倒她的幾人。
一個女同學揚聲道,「大家快看,她就是在搞資本主義,怎麼學了幾句洋文,吃不慣咱們窮苦老百姓的飯菜了!」
阮援透過人群去望,那被欺負的女同學也才打了一碗蛋花湯和半個粗面黑饃,那黑饃剛好被那趾高氣揚的女同學踩了兩腳。
「是啊,是啊,去找大師傅來!」
「對,這有人搞小資!」
「我沒有,沒有搞資本。」沈萱兩隻黑瘦的手的抹了下眼淚,紅彤彤的眼睛裝滿不服輸「是王曼你把我絆倒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了?」王曼甩了下大辮子,「你自己嫌棄食堂的飯菜,浪費食堂的飯菜還有臉說!」話末又帶著點酸溜溜道,「誰知道是不是那外文老師教的你們什么小資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