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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3:00 作者: 素律
昨天晚上,他明明已經和宋憫商量好了今天的每一步該怎麼走,甚至安排好了哪個官員應該在什麼時候及時插話,現在宋憫突然站出來為江瀲作證,一下子把他們提前計劃好的步驟全打亂了。
接下來要怎麼進行,他一時之間也沒了方向。
這時,陸朝宗終於從隊列中走出來,開口說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話:「掌印大人既然要讓首輔大人的護衛為自己作證,那本官可不可以理解為首輔大人的護衛這一路都在東廠的船上?」
其他人也正有這種想法,聽他問出來,便都安靜下來等待答案。
江瀲的手又開始漫不經心地轉動他的翡翠扳指,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
宋憫緊盯著他的手,心頭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這些年,他對江瀲的習慣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每當江瀲要出陰招,就會下意識地轉那個扳指。
所以,江瀲這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都已經替他作證了,他總不會還把客棧行刺的事說出來吧,說出來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
思忖間,就聽江瀲說道:「正是如此,那名叫殷九娘的護衛,從陽河縣城上了咱家的船,到了杭州之後,還曾隨若寧小姐在杭州行館住了幾天,後來便不辭而別了。」
宋憫臉色一變,正要開口,陸朝宗卻搶在他前面又問了一句:「掌印大人為何會允許首輔大人的護衛乘坐東廠的船,是首輔大人事先和您打過招呼嗎?」
「沒有。」江瀲道,「我起初並不知道她是首輔大人的護衛,當時船行到陽河縣城,若寧小姐突然病倒,雲家表姐停船向我求救,我便帶她進城尋醫。
大夫說她體弱需要靜養,我們就臨時住進了醫館附近的客棧,不料半夜遇到刺殺,是那個叫殷九娘的護衛及時報信,我們才得以脫身,事後她便隨我們上了船,直到杭州。」
他這邊娓娓道來,宋憫的臉色卻隨著他的講述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江瀲個王八蛋,他還真敢說出來。
他就不怕自己讓殷九娘出來揭發他一路上三次離船的事嗎?
他怎麼能這麼卑鄙!
五皇子也覺察到事情正在朝著與他們預期相反的方向發展,正要開口,太子卻突然叫了他一聲:「現在是掌印大人在說話,五皇弟一直看著宋首輔做什麼?」
他這麼一叫,正在注視著江瀲的眾人都下意識向五皇子看過去。
五皇子心裡咯噔一下。
其實他並沒有看宋憫,只是剛剛所有人都在看江瀲,根本沒人留意他在看誰。
所以,太子這樣憑空誣陷於他,是真是假無人知曉。
他穩了穩心神,溫和一笑:「太子哥哥怕是看錯了,我看的明明是掌印大人。」
「是嗎?」太子不置可否,他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擾亂五皇子和宋憫的心緒,讓他們沒辦法及時思考,現在目的達到,他連爭辯都懶得爭。
於是,陸朝宗便趁著五皇子和宋憫吃了一驚的時候,又緊追著江瀲的話提出三個問題:「那個殷九娘怎麼知道有人刺殺掌印,又怎麼知道掌印是誰,陽河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城,首輔大人的護衛怎麼會剛巧出現在那裡?」
「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依我看就是首輔大人故意派人刺殺,好趁機讓自己人打入東廠內部吧!」
武官那列一直安安靜靜的,此時突然有個聲音喊了一句,大家隨之看過去,發現喊話的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沈決。
雖說沈決與江瀲的關係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這並不妨礙大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因為世上確實沒那麼多巧合。
「首輔大人,我猜的對不對,你倒是說呀!」沈決從隊列中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向宋憫問道。
宋憫想一劍捅死他。
五皇子被太子盯著,不敢隨意幫腔,其餘事先和宋憫通過氣的官員也沒等到適合自己插話的時機,生怕言多必失反幫了倒忙,都不敢輕易發聲。
嘉和帝面色沉沉,一言不發地坐在龍椅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宋憫的手在袖子裡攥緊,面上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沈指揮使不愧是錦衣衛的人,光憑猜測就能給人定罪,照你的猜測,本官都能派人刺殺掌印了,還有必要為了塞一個眼線大費周章嗎,我何不乾脆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那我不知道了。」沈決攤攤手,「所以,首輔大人是承認殷九娘是你安插在掌印大人身邊的眼線了嗎?」
宋憫怔了怔,發現自己除了承認已經別無選擇。
並且他即便承認了,也沒辦法再說出九娘曾見到江瀲和杜若寧三次離開大船的事。
因為他方才已經親口為江瀲作了證,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去推翻自己的言論。
就算他推翻,也沒有人會相信。
就算有人信,江瀲也可以說他是出爾反爾,存心誣陷。
難怪江瀲敢在一開始就把九娘拎出來,絲毫不擔心九娘會把他三次離船的事情說出來,是因為他早已算準自己會為了隱瞞那場刺殺替他作證,而這個證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改口。
可是,他在說出九娘的名字前,當真一點都不擔心九娘會將他三次離船的事情捅出來嗎?
他應該也是在賭,像賭徒押大押小一樣,押那一半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