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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53:50 作者: 多木木多
現在天還是很熱,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時,熱浪就滾滾而來。尼克離開時通常天還沒亮,以前這個時候她都還在洞裡睡覺,現在卻早早的爬起來。
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每天給自己找很多事做來轉移注意力了,就算一整天什麼也不干也不覺得焦躁不安,腦袋裡也不會再不停的冒出各種猜測各種念頭,折磨得她快發瘋。
她很喜歡現在心靈上的平靜,這讓她更堅定的認為自己做對了。
在放鬆之中,她又開始畫壁畫了。
當初在山洞裡畫壁畫時,她只是想排遣看到那個自殺的尼克森人時的心情,那一刻她不敢想像如果放縱自己繼續下去的話會不會跟他一起跳下去,死得一了百了。
她必須用另一種方式解釋那個尼克森人明顯是自殺的舉動,他的選擇的意義一定要是正面的。她告訴自己那個尼克森人的自殺是為了整個族群,而不是消極厭世。他不是因為不想活下去而死,而是為了不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他是一個勇敢的人,跟其他在大翅鳥來襲時犧牲的尼克森人一樣勇敢。
所以楊帆如果要向他學習,那只能學習他這種積極的生存態度,他的自殺是為了當時在山洞裡的其他的尼克森人,而不是為了他自己。
她也應該這樣,如果她真的在這裡放棄自己的生命,那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就算有什麼動物可以飽餐一頓,但她絕不認為自己只有這點價值。她可以做很多事,她也可以幫助很多人,就像她幫助了尼克森人打退大翅鳥一樣。
現在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當時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差一點就要跳下去了。可萬幸的是她堅持住了。
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天空,與天接壤處是綠色的大地,一望無際。
她坐在地上,很高興自己還活著。
抱著這樣的心情,她畫的壁畫更像是一種記錄,記錄這個世界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比以前更希望這些壁畫能夠流傳下去,或許要過幾十萬年才會被後來的人發現。她相信這個世界一定可以進化出更有智慧的生命,他們會有新的文明,當那些文明也像以前地球上的人類那樣開始追溯以前的歷史時,她希望她留下來的壁畫能帶給他們一些思考,能讓他們也感受到她現在正在經歷的這個時代。
她撿的尼克的麟片成了很好的刻刀,她還用帶有顏色的紅土來塗抹壁畫,希望能讓它更漂亮。
首先,她給這附近起了個名字,叫黑石山帶。她在石頭上畫了一座山,給它塗上顏色,然後下面畫了一些尼克森人,空中畫上一隻大翅鳥。尼克森人的手上提著獵物,旁邊畫了一個火堆。
就像長江流域或黃河流域,這附近就是以那座休眠火山為中心。
在黑石山帶這裡,沒有較大的河流,只有一片看不到頭的森林和無邊的糙原。
尼克森人是這附近最強大的生物,其他的動物都是他們的食物。這裡沒有他們的天敵,也沒看到其他的猛獸。大翅鳥應該每年都會遷徙,可能只有冬天在這裡。
楊帆畫到這裡很高興,這裡沒有尼克森人的天敵就等於她生活在這裡會更安全。
這裡一年的季節分界不是很明顯,她只剛剛經歷過兩個季節,現在正在經歷第三個。相比較來說,她認為秋季最好。就是她剛開時遇上的那個季節。
當時食物是最充足的,天氣也是最和煦的。冬季是嚴寒,現在這個季節是酷熱。
她給冬季畫上了厚厚的雪,還有她沒有親眼看過,僅憑猜測的那次冬季過後的可怕的融雪。冬季過後的融雪可能造成洪水,這大概會讓這附近的土地變得更肥沃。
只是她大概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冬季過後住在地上,如果她以後會離開尼克,那麼在冬季快要過去的時候,她也必須住在高處。
現在這個季節的問題就是太熱。她畫了一個巨大的太陽。
巨大的太陽帶來了很多問題,不止是炙熱的天氣,還有森林大火。楊帆這兩天看到過很多次,遠處的森林深處冒出滾滾濃煙。她在石洞裡,趴在洞口向森林那邊看,不止一處燒起來,有時會同時有兩三處冒煙。
但是在靠近山坡的森林邊上倒是沒有燒起來過,燒起來的地方看起來離他們這邊很遠,只能遠遠的看到冒出的煙。
森林火帶來的好處包括他們的食物,尼克已經連著好幾天撿回被燒死的動物了,這也讓楊帆看到了從來不到森林邊上,只在森林深處活動的其他動物。
有兩隻明顯看起來像犬料動物,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狼。聯想到尼克從來不帶著她到森林深處去,她能理解原因了,就算是他對上一群狼的話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事。
除了最近吃也吃不完的食物以外,尼克還給她帶回了一截燒成焦炭的樹幹。她一開始把那個當成筆用,但一點也比不上尼克的麟片,後來有一次她舔了一下手指,手指上黑色的炭灰居然透著甜頭,她才知道這個東西是給她吃的。
這截燒成焦炭的樹幹很受歡迎,她還看到小鳥來偷吃。她試著吃了一小塊,味道像結成塊的蜂蜜。
她給它起名叫焦糖樹。
尼克可能以為她不喜歡吃,所以只能她帶了一塊,後來發現她吃得挺開心之後,又給她帶回來很多。她本來想讓他給她再挖空一個大石頭當儲藏室用來存放,可又發現有一些小蟲子也喜歡吃它。
最後她讓尼克給她挖空了不少中等大小的石頭,把焦糖樹掰成小塊放進去,口封嚴後放進儲藏用的石洞裡。另外還讓他幫忙做了一架石鍋,用幾個合捧大的石頭做了石碗。
燒焦的焦糖樹都是在森林火中被燒焦的,它們倒下後很快被其他動物分吃搬光了,幾十天後尼克再去森林裡就沒有了,畢竟只有寥寥幾棵被燒著後倒下,現在只有森林更深的地方才能找到。為了安全,楊帆不讓他給她再找焦糖樹。
新生的小樹苗長得很快,它有點像竹子,幾乎是一天就長一大截。楊帆半個月前跟著尼克進森林看到它們時還只是手臂般粗的樹苗,半個月後再看就有一人般粗了。
焦糖樹就是她剛來的時候看到的那種生長在森林邊緣的又直又高的樹,它的樹皮是黑色,樹幹上結疤很少,樹冠在高聳入雲的頂端。
現在她還知道了這種樹燒焦後很好吃。
除了森林火,還有暴雨。楊帆認為一天下兩三次的暴雨才是森林火沒有大面積蔓延的原因。
暴雨驟下驟停,多的時候一天四五場,少的時候也有兩三場。楊帆把下暴雨當成了洗澡的時間,一見下就立刻從石洞裡出來,這時頭頂的大太陽多數被雲彩剛好擋住,附近又只有她自己。
楊帆第一次脫光了站在暴雨里沖涼時頗有一種暢快、彪悍的感覺。她叉著腰站在雨下,周圍是一片曠野,藍天碧糙,青天白日。
眼睛讓雨滴打得睜不開,沖了一陣後摸出新摘的薄荷葉揉碎了當肥皂用,連頭髮帶腳趾洗乾淨後,又沖了一會兒雨才停,她再光溜溜的鑽回石洞裡,晾乾了再裹上土耗子皮的衣服,真想嘆一聲:慡啊。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數多了她也坦然了。別說這附近,就是這個世界恐怕她都是唯一一個穿衣服的,剩下的全都是天體。這有什麼啊?
不過她雖然敢光著身體在外面洗澡,倒是一見快到尼克回來的時候了就立刻把衣服穿上。
楊帆覺得其實這個季節也挺好的,秋天的時候她只能去森林裡的小溪洗澡,冬天就更不用說了,只能融化冰雪洗澡。還是現在好,下個雨就洗了。
有雨水較為頻繁的時候,尼克打獵回來會給她帶一種蘑菇。這種蘑菇雪白雪白的,傘蓋特別大,他給她帶回來的都是從上面掰下來的一塊,等他帶她進森林有一次看到了她才明白,這種蘑菇都是成片長的,說是蘑菇,更像是一種特別的菌。
她給它起名叫白雲蘑,因為它看起來就像一片白雲那麼大。它長在一些倒下的樹身上,一長就是一大片,沒有一定的形狀。
尼克都是現掰現吃,直接餵到她嘴裡。
白雲蘑都是在雨後長出來,過一會兒就發黃了,這時他就不讓她吃了。她猜是因為發黃了就有毒了。
除了白雲蘑,也有其他蘑菇,灰色的、棕色的、茶色的、奶白色的,一叢叢或一片片長在樹幹根部,但尼克不給她采,她也不敢去試。蘑菇本來就有毒,而且好像溫度和濕度不對,本來能吃的蘑菇也會長出毒來。
白雲蘑味道鮮美,她用它來煮湯,還放了肉,吃起來也不錯。她讓尼克吃,他對喝湯沒興趣,只把裡面的肉挑出來吃了。
她試著把湯餵到他嘴裡,然後發現他不會喝湯。他不會噘嘴,不會把嘴唇嘬起來就著碗沿,結果湯就順著他的嘴角全灑到胸口了。
楊帆當時舉著石碗呆在那裡,她看著尼克用手把胸口灑的湯抹了抹,然後伸舌頭出來舔,最後他用舌頭舔著,像動物那樣把湯『喝』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可能什麼也沒想。只記得她伸手去摸他嘴裡的牙齒,然後教他怎麼嘬嘴唇,她用手幫他,把兩片嘴唇捏起來往中間靠。
尼克就這樣任她在他的臉上揉來捏去,他不明白她想幹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最後她摟著他的脖子哭了。
尼克不是人,所以他不會喝湯也沒什麼。可能只是他的臉上沒長這樣的肌肉,就像他的舌頭不同,她沒辦法教他說話一樣,如果他沒長這樣的肌肉,那她當然不能教會他喝湯。
她也可以做出勺子來嘛,對吧。
她一邊摟著他的脖子哭,一邊找理由,找藉口,想辦法。
她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她跟尼克是兩個不同的物種,這只是他們之間的一點小差距,非常簡單,只需要一個勺子就能解決。
她決心自己來做這個勺子,以此來向尼克證明她一點也沒有灰心。
她花了兩天找到一根差不多的木頭,以防這種材質的太脆弱,她還找到了一塊長型的石頭。她用尼克的麟片刀很輕鬆的就把木頭勺子做出來了,在石頭上挖個凹洞有點難,但她也做出來了。
終於做好那天,她又煮了一鍋肉湯,然後教尼克用勺子喝湯。
這很難,尼克好像不理解為什麼他要拿著這個去搗石碗,木頭勺子很快被他捏碎了,石頭勺子也不夠堅硬。
楊帆想保持笑容的,她要鼓勵尼克繼續學習。可她又在心裡說他會不會用勺子一點也不重要,難道在這個世界他還需要學習餐桌禮儀?
她這根本是在白費勁,白折騰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堅持什麼,她告訴自己應該放棄什麼勺子,尼克不會喝湯又怎麼樣,他又不喜歡喝,最多以後她自己喝。
然後她發現自己哭了,她抹了把淚,看到尼克正對著她,自己用手捏自己的嘴唇。
他在幹嘛?
尼克正捏得起勁,使勁對著她,他用手捏自己的兩片嘴唇,然後把它們往外拽。
她趕緊跳過去阻止他,是不是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她把他的手按下去,示意他不用這樣做了,不會嘬嘴就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