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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5:24:12 作者: 知州南
    桑吉此刻帶來的是另一瓶酒,比晚上那瓶香櫞蜜酒要沒那麼甜,卻更清新。一嗅,鼻尖涌滿了野漿果久釀出來的芬芳。

    片好的火腿片晶瑩剔透,水煮的花生冷了也軟甜,涼拌的青瓜豐盈清脆。

    三個人吃著東西,舉著酒杯,其實也不太說話,偶爾說上那麼幾句,可能互相也聽不太懂,乾脆就把話都融在浸了光的酒里了。

    許來說:「我外婆家也是這個樣子的……」

    許來記憶中的外婆家和桑吉家特別像。

    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他媽媽時常會在暑假帶他到外婆家住幾天,外婆家有桑吉家那樣的門口,也有那樣的木凳子,還有廚房的那口大灶也特別像。

    還有那個老電視機,外婆家的電視機比他家的還有感。

    在那些個夏天,外公會帶著他去爬樹摘果子,會買來大西瓜泡在井水裡然後撈出來給他用勺子挖著吃,看著他沾滿西瓜汁的臉會大笑。

    外婆會帶他上山採花拿去賣,一邊說「男孩子帶花環不好看」,一邊給許來編完花環戴在頭上夸「我家孫子長得就是俊」。

    可是童年的時光一眨眼就過了,現在只剩下一個許來,喝了酒,高高興興地把這些再也沒法重複的往事提起,再講給和他一起喝酒的人聽。

    桑吉說,火腿是他自己做的。

    自家養的豬自己宰,留下了兩根大腿,清洗、醃製、煙燻、發酵,保存至今,時而切一盤來作為餐桌上的美食。

    咸而不膩,伴著肉質油脂特有的醇香,尤其好下口。

    顏景時吃也吃得少,喝也喝得少,半小時下去,酒杯里的酒跟沒喝過一樣。

    「你怎麼不喝?」許來自己手頭上那杯酒都快見底了,他望著顏景時。

    「喝了啊。」顏景時回答,「我只是喝得慢而已。」

    許來舉起杯子,讓三個人一起碰杯,桑吉聽不懂許來和顏景時在講什麼,但是舉杯喝酒不需要語言。

    舉完杯之後,三隻杯子碰著三雙嘴唇。

    桑吉喝得也慢,像是品,慢慢悠悠地品嘗釀在酒里的大自然的味道。

    許來平常也不是個愛喝酒的人,偶爾喝喝酒是氛圍使然,酒量也就那樣。不過桑吉家釀的酒甜,好入口,他不知不覺中就多喝了兩杯。

    懵懵然地臉悄然變紅,體內燥熱而興奮。

    他故意看著顏景時喝酒,看見顏景時抿一口之後再放下酒杯,酒杯里還是幾乎滿滿一杯酒。

    許來覺得不高興了:「你不想喝就不喝嘛,假喝算怎麼回事?」

    「沒,」顏景時訝異地回頭,「我就得這樣慢慢喝,不然一喝得快,兩三口就醉了。」

    許來想,要是出席顏景時舉辦的飯局,那應該很不錯吧,估計沒有必須要喝酒的習慣,不然其他人才喝兩口,他就醉了。

    後來又想,顏景時作為什麼公司老闆,他不喝酒,底下人不還是要喝。

    呵,資本家。

    「你那慢得都和沒喝似的,半小時都舔不了一口,醉什麼?」許來也很難相信人的酒量能有那麼差,那個杯子都沒他一根手指高,能醉人嗎?

    許來確實沒什麼明星架子,比起出道四年的藝人,他更像是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簡單得無城府。

    他看他都有幾分醉意,對節目組和對陌生環境的信任都交付得很容易。

    顏景時笑起來:「我是說真的,我酒量就是那麼差到令人難以置信,今晚要喝多了,明天早上我都沒法錄節目了。」

    許來撇撇嘴,仍是不信。

    也許清醒時的許來是會信的,但是現在許來只是一個喝得已經有那麼一點上頭了,而且還面對的還是白天騙過他的人。

    酒精麻木了神經,又放大了情感,許來看著顏景時總有點不服不爽。

    顏景時不想喝酒,許來就想拉他喝酒——叛逆心理永恆不死,你不想做的,我偏想想讓你試試看。

    激將法應該有用的吧,要怎麼挑逗顏景時讓他喝酒呢?

    不對,是挑釁。

    如何挑逗顏景時喝酒?

    不對,是挑釁!

    挑逗!

    是挑釁!

    挑釁。

    都說是挑逗了!

    ……

    好傢夥,被自己繞進去了。

    總之,許來在想讓顏景時多喝點酒。

    「醉了就醉了嘛,我們不都也一起喝著嗎?」許來拿起酒瓶,想給顏景時倒酒,看著人家杯子都沒什麼裝酒的餘地,想倒都無從下手,終於還是把瓶子傾斜著,穩著手滴了兩滴上去。

    顏景時哭笑不得地說:「你們醉了,我明兒還能繼續給你們錄節目。」

    呵,果然是資本家!

    「要醉一起醉,你不就在那邊坐著嗎?」許來拿著杯子塞到顏景時手裡,「還有那麼多的工作人員,喝酒喝不盡興,那有什麼意思?」

    「好好好,喝喝喝。」顏景時無奈地笑起來,眉眼彎起卻不見愁苦。

    事情就該是那樣的,不盡興,不如無。

    可顏景時作為總導演,擔著責任,總也不敢一口氣松到底、不管不顧地喝,他喝了一口,不多,但比剛才,酒杯里的液面還是有變化。

    「這樣行了吧?」顏景時把酒杯給許來看,「總也得給我一點兒換進透氣的機會吧?」

    許來眯著眼盯著顏景時的酒杯看了一陣,眼皮子好像在打架,他把落在地上的一顆花生米撿起來吃掉,復而點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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