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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錦惜乃微臣髮妻,微臣自然在意。」顧覺非仿佛並沒有注意到她那帶著幾分淒楚的神情,語氣冷淡而生疏,「宮宴已散,皇上在前殿與其他幾位大人說完話便回。娘娘新有身孕,天氣又冷,還是早些回宮休息吧,以免皇上記掛。您千金鳳體,若出個什麼差錯,誰也擔待不起。」
千金鳳體……
聽聽這話說得多漂亮!
衛儀唇邊冷笑重新浮現出來,目光卻直接越過了顧覺非,落在了站在他斜後方的陸錦惜身上:「本宮倒是不知,顧大人竟如此關心本宮,倒叫本宮有些疑惑----你到底是擔心本宮呢,還是怕貴夫人從本宮這裡聽到點什麼你覺得她不該聽到的話呢?」
陸錦惜方才當然聽見了她話里那毫無徵兆的「薛況」二字,只是幾乎立刻就被顧覺非給打斷了。
她不知道衛儀要說什麼。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顧覺非那個並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衛儀是知道的。
說實話,她其實頗有繼續談下去的興趣。
只是顧覺非畢竟已經來了,而且防備警惕,半點不像是還想讓她與衛儀繼續交流下去的樣子。
所以此刻她只能在疑惑之外,露出禮貌的笑意,並不插話。
顧覺非的神情卻因此徹底冷峻了下來,平直的唇角嘲弄地一勾,竟是冷冰冰笑道:「那臣就想問了,賢妃娘娘到底想對拙荊說些什麼?」
那是不含有半點感情的眼神。
看著她不僅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甚至是一個對手,一個一旦反抗他就要被他斃命於刀光劍影下的敵人!
衛儀少女時的幻夢,幾乎都因他而生。
可是她從未想過,竟有一日會被他以這樣無情甚而殺戮的眼神注視,偏偏他將陸錦惜擋在身後的身影又是如此地柔情繾綣。
只不過並不是給她的。
她曾以為顧覺非不愛自己,不過就是因為他此心不是人心,沒有什麼凡俗世間的感情,從來學不會愛人。
甚至入宮那年,面對他的冷酷與殘忍,她還在心中為他辯解。
她告訴自己:
我別無選擇。顧覺非是對的。他只是不愛我。而不管他愛或者不愛,她都必須要進宮。所以自願也好,被迫也罷,結果都一樣。
可今時今日,衛儀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顧覺非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他有心,有情,有愛,只是讓他動情、動情也愛上的那個女人,不是當年的她,也不是此刻的她而已。
這一個瞬間,衛儀一個恍惚,竟險些流下淚來。
可她忍住了。
她微微地仰起了頭,維持著自己脆弱而可憐的驕傲,平靜地對顧覺非道:「我要你幫我。」
我要你幫我。
沒了那尊貴的「本宮」的自稱,也沒了先前與顧覺非針鋒相對的算計與嘲弄,更沒有了那真實的悽愴與可憐。
衛儀這句話,直截了當。
顧覺非看著她,沒言語。
衛儀便慢慢地笑了起來,面上沒有半點淚痕,心底最深處卻仿佛有一注血汨汨地往外流淌。
很痛,鑽心。
她沒有看陸錦惜,只道:「顧覺非,當年是你對不起我,你欠我的。」
顧覺非的目光,像是外面飄著的雪。
他聽著她的話,看了她許久。
但一如她方才那一句「幫我」一般,他沒有對此做出任何的回應,只是轉過身來,拉了身後陸錦惜的手,眉眼彎彎地笑道:「天冷,你受不得寒,我們回去吧。」
陸錦惜便被他不輕不重地拉著走,一步步出了迴廊。
只是站到湖邊那石亭下的時候,她終於是沒有忍住,向著那湖面迴廊中望了一眼。
漫天大雪。
宮燈明亮。
世人眼中六宮獨寵的尊貴女人,就孤零零站在那迴廊上,一身華麗繁複的宮裝仿佛帶著一種命運賦予的厚重,沉沉地壓在她的身上。
在她回望的目光注視里,她只扶著一旁的廊住慢慢地站穩了,站直了,所有的軟弱與狼狽都在這一刻消失於她猶帶著幾許淚光的眼底。
片刻後,連淚光也沒了。
重重宮牆鎖住的湖上,又是那個聰慧、高傲且不服輸的賢妃衛儀。
第178章 變生
「不是跟你說過了,小心她,不要與她接觸嗎?」
離了那一片平湖,走在出宮的路上,顧覺非臉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溫柔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責怪。
陸錦惜隨他一道走著,可方才所見衛儀那姿態,卻不斷在她眼前回閃,甚至還有那惹人懷疑的一句話。
她知道,這是「攻心」。
可她並不是因此懷疑顧覺非,只是覺得很好奇,同時也對這一位寵妃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是她先主動來找我的。」陸錦惜淡淡地一笑,也回眸看他,道,「好歹也是如今懷有龍嗣、寵冠六宮的賢貴妃,我哪裡能推拒?」
「有什麼不能推拒的?」顧覺非那墨畫似的眉峰一揚,竟直接道,「她來找你你走,便是她心裡再不滿,又能怎樣?總不至於為這些許的小事鬧到蕭徹跟前兒去吧。你聰明,她也不傻的。」
「這倒是了……」
衛儀是不傻的。
陸錦惜將今日這一出的前後細節一聯繫,輕而易舉就拼湊出了事件的全貌。
說什麼「攻心」,只怕要挑撥離間是在其次,她真正的目的不過是藉由她,引來顧覺非罷了。
因為當年顧覺非連她的信都不看。
偏偏這時候的衛儀,是有求於顧覺非的。
「顧氏一門與衛氏一門向來分庭抗禮,可如今顧氏已經有了你這個新的掌家人,衛氏之中卻還無一人能扶起來,都是一群阿斗。衛太傅年紀與老太師相仿,即便再能撐,也撐不了幾年了……」
陸錦惜一面走,一面說著。
「偏這節骨眼上,賢妃有孕。這些年她寵冠六宮,即便手段再圓滑,怕也結下了不少的仇怨。朝上衛氏一旦衰落,她在後宮中的日子絕不好受。更遑論腹中有骨肉,勢必淪為旁人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先前孫雪黛才會說,她是憐憫衛儀的。
面上光鮮罷了。
暗地裡到底潛伏著多少危機,私底下要防備多少暗箭,都只有坐在這個位子上的衛儀才清楚。
陸錦惜不由嘆了一聲:「她是想以舊日的某一件事情綁架你,未雨綢繆。即便不讓你為她所用,也希冀你保她一時。」
甚至……
若得皇子,再推皇子上位。
前後衛儀的話都說得很隱晦,可落在她眼底卻是如此清晰。
顧覺非沉默了下來。
陸錦惜便問:「你過來得這麼及時,該是有人去前面通知你了。我猜,是孫雪黛吧?」
「確是。」
顧覺非點了點頭。
陸錦惜笑了一笑,顯然覺得這一位唐侍郎夫人有些意思,但並不深究此事的細節,反而又問:「那你準備幫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