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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但最終還是走了過來。

    裊裊娜娜,風骨卓然。

    這亭子周圍也就有那麼三兩個宮人,孫雪黛也沒有太過拘泥於俗禮,入得亭中見了她,便是輕輕一嘆:「許多年沒有見你,素來只聽人說你在京中的事,倒不知你變化是真的這般大了。我都快不敢相信,十幾年前,我曾認識你。」

    她果然是認識陸氏的。

    當年京中三大美人,孫雪黛以才著稱,陸錦惜以貌著稱,衛儀則以才貌雙全著稱,力壓二人。

    相比起衛儀性子裡的霸道,孫雪黛無疑要平和很多。

    陸錦惜光是這麼看著她,就覺得她的請冷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淡泊,並不去計較那麼多。

    於是她也笑了起來。

    話里是半真半假的慨嘆:「歲月催人,命運弄人,便是當年的我自己,也未必能想到。就算你今日不認得我了,又有什麼好稀奇的?」

    「也是。」

    孫雪黛打量著她,想起她這小半輩子的經歷來,雖自問與她相交不深,卻也是忍不住唏噓。

    「好在如今都過來了,眼下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倒是她……」

    話到這裡,便頓了一頓。

    孫雪黛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卻是移向了那波月台下正盯著戲台上戲子看的衛儀。

    隔得太遠,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認真在看。

    陸錦惜微微挑眉,也跟著看了過去,只覺得這一位如今已是兵部侍郎夫人的孫雪黛,該知道一點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畢竟她當初也是有才華的。

    陸氏不與衛儀一路人,她總該是能與衛儀說上幾句話的。

    所以,陸錦惜有些好奇:「她怎麼?」

    「當年她是我們三個里最拔尖的,我不上不下排中間,你是性情最弱也最不惹事的一個。」孫雪黛是在回憶往昔,收回目光來便笑了起來,「如今看,我依舊是不上不下的那個,可你們倆卻是一上一下、一好一壞,相互掉了個個兒了。」

    「掉了個個兒?」

    陸錦惜可不覺得。

    她之前雖沒見過孫雪黛,也知道孫雪黛默認她是知道點過往的陸氏,可總歸從旁人的言語中知道過她,所以還算鎮定。

    「我命途多舛,賢貴妃娘娘自入宮起便是榮寵不衰,如今又懷有身孕。憑著皇上對她的寵愛,他日……」

    剩下的話哪裡還用說呢?

    光是看今天席間眾人對衛儀那巴不得貼上去的態度就能窺知一二了。

    只要衛儀能誕下皇子,憑著衛儀的本事,憑著皇帝的喜愛,憑著衛氏一門的地位,一個太子之位總是能坐住的。

    將來太子即位,衛儀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這樣的命,這樣的運,哪裡是尋常人能比?

    陸錦惜唇邊掛著淺笑:「更何況,你也是慧眼識珠,當年下嫁唐瑞京,如今他已經為你掙來了二品誥命。我在京城裡便總聽說你的消息,知道你們夫妻之間也是極好的。這般,又怎能算是不上不下呢?」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我知,衛儀也知。」孫雪黛嘆了口氣,「這宮牆裡面的日子,我看著都悶。她是個心裡有抱負的人,是寵妃沒錯,可頭頂上還壓了個皇后,衛氏一門又沒幾個成器地能扶得起來。到底心裡是酸是甜,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總之,如今大伙兒都是艷羨你的。」

    陸錦惜便不好接話了。

    反倒是孫雪黛說到這裡,目光變得奇異了幾分,只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道:「不過你也是有膽氣,竟然真的敢嫁給顧覺非,倒是一點也不怕她……」

    怕她?

    這指的是「衛儀」?

    陸錦惜心底那微妙的感覺,立刻層層涌了上來,眸光微微一轉,卻是道:「她畢竟已經入宮了,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正是因為她進宮了,你才該怕才對。」

    孫雪黛本覺得她心裡該很明白。

    可轉念一想,衛儀入宮那一年正是薛況殞身的那一年,她不知道也很正常。

    於是解釋道:「當年她入宮的事據說還有些說道,不那麼簡單。別的你不知道,可她曾親口說過不願入宮,你總該記得。你與顧覺非是『有情飲水飽』,她卻是所求皆不得,所願皆不成。我今日見著,倒頭一回覺著她可憐……」

    第175章 除夕夜雪

    這還是陸錦惜第一次聽人用「可憐」兩個字來形容衛儀,若非孫雪黛面上的確掛著那一點隱約的、淡淡的憐憫,她或恐都要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細細一琢磨,未必沒可能。

    她雖然並不了解衛儀,可根據那些傳言就能推測,這是多心高氣傲的一個人,縱使成了宮中寵妃又如何?

    行動不自由,還要跟人搶丈夫。

    對旁人來說,皇宮可能是一片樂土,對衛儀而言可能恰恰相反。

    只是她並不知道孫雪黛話中的「頗有有些說道」指的到底是什麼,而聽孫雪黛與她說話時的口吻,雖覺得兩人相識,卻還沒到熟識這個地步。

    所以略略一想,陸錦惜並未追問。

    對於孫雪黛,陸錦惜不很了解,但有機制的應變,與她交談半分破綻沒露;對於陸錦惜,孫雪黛也許久沒見,只將她的變化歸結為了生活的磋磨。

    畢竟時間才是大贏家。

    一個人在經過十四五年之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也並不稀奇。更何況了最近這三年半她還嫁給了顧覺非呢?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在顧覺非的影響下,想也知道陸錦惜不該變得更差。

    是以從頭到尾,孫雪黛都沒有懷疑過陸錦惜的變化。

    初回京城沒多久的她,在這京中顯然也沒幾個認識的人,更不覺得自己需要認識什麼人,不過也是不耐煩應付那戲台周邊的事情,隨意走走。

    與其周旋於那些人之間,還不如與陸錦惜敘舊呢。

    兩個人也算頗有默契,各自不談那席面上的事情,就撿著些不痛不癢的邊角閒聊,多是些陳年舊事。

    談到了當年的三個人,當年的顧覺非……

    當然也難免談到了當年的衛氏一門,也為衛氏一門如今的狀況唏噓幾分。

    「想當年衛氏一門,前朝有衛太傅,後宮有先皇后,育有七皇子,即便體弱多病了一些,也是中宮嫡出。那是想得見的榮華富貴……」

    孫雪黛說著,看了看兩側默不作聲的宮女。

    「可命運弄人,世間這些事情就是瞬息萬變。一場宮變,七皇子沒了,先皇后也沒了。偌大一個衛氏,就剩衛太傅一人撐著。她衛儀就算是才高八斗,貌比天仙,又能有什麼用呢?」

    等待著她的,無非是一條入宮的路。

    上一個是她姑姑衛嬙,下一個便輪到了她自己。

    衛氏一門與顧氏一門,向來是大夏,尤其是京城裡,總被人同時提起來的兩座,簪纓世族。

    一個有老太師顧承謙,一個有老太傅衛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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