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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這一時顧覺非已瞧見她了,放下手中提神的茶盞,也沒看一旁站著的孟濟,便起了身朝她走來。

    臉上的笑意很明顯。

    「你醒了,還沒用飯吧?今早有棗仁薏米粥,我讓他們端上來。」

    陸錦惜點了點頭,卻是不由看了孟濟一眼。

    那封信顧覺非沒接,還在他手上。

    她便笑了一聲:「聽人說你一大早就去上了朝,下朝又這裡處理事情。昨夜跟我說沒出什麼大事,我怎麼覺得不像?」

    「出沒出大事你待回頭出門一打聽不就知道了嗎?」顧覺非也不在乎旁邊孟濟還看著,只拉著她的手,讓她往窗邊那玫瑰椅上坐下了,又回頭向孟濟道,「你去禮部把東西遞一遞,這兩天沒什麼要緊事便不用過來,先去吧。」

    「……是。」

    孟濟眼皮跳了一下,那信雖然取了出來,可如今陸錦惜在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遞給顧覺非了。

    且以他的經驗來看,即便到顧覺非手裡,也只有付之一炬的下場。

    所以他聰明地將信收了回去,動作儘量做得很自然,就好像這信是顧覺非遞給他的,而不是他自己拿出來的一樣。

    只是陸錦惜是何等敏銳的眼力?

    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孟濟的不自在。

    她淡淡笑了一聲,看顧覺非道:「信不看不要緊嗎?」

    「不要緊不要緊。」還不待顧覺非說話,孟濟便連忙笑了起來,道,「都是些瑣碎,我來處理便好。這就不打擾夫人與公子了,孟濟告退。」

    說完,人就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對。

    可陸錦惜覺得,他那神情里有一種莫名的心虛,倒很像是怕她知道點什麼一樣。

    原本是不怎麼感興趣的,可孟濟這樣反而撩起了她幾分興趣,但當著顧覺非的面她也不說,渾然沒發現一般,只問旁的事:「按規矩,今日一早好像應該去拜見老太師?」

    新媳婦進門,得奉公婆茶呢。

    什麼高門大戶都一樣。

    顧覺非顯然也沒忘,只是依舊不當一回事,只道:「老太師也才剛下朝一會兒呢,你用過了飯再去,剛好的,不著急。」

    昨夜直呼皇帝名諱,今日又稱自己父親為「老太師」,即便早知道他與老太師的關係寡淡且矛盾,可如今聽著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兒。

    替他。

    只是對這顧氏一門她也不了解,便沒說什麼。

    沒一會兒,粥飯便上來了。

    陸錦惜用過了飯,便隨顧覺非一道從孤窗小築出去,順著旁邊的廊橋往主屋那邊走去。

    也正如顧覺非所言,時間剛好。

    他們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太師府里另兩位公子剛來一會兒,老太師顧承謙也剛換下朝服,與他的續弦唐氏一道坐在了上首。

    只是不管是他,還是唐氏,面色都有些勉強。

    顧承謙是因為心有芥蒂,倒不是不喜歡陸錦惜,只是看不慣這虛偽的、辜負了他所有期待的兒子。

    可惜木已成舟,不能忍也得忍了。

    一旁的唐氏卻是最複雜的那個。

    她曾想過顧覺非將來會娶一個很厲害的女人過門,奪走她這繼室手中所有的權力,可從沒想過這個女人會是陸錦惜。

    當初太師壽宴時,還與她平起平坐。

    這是一位昔日的一品誥命,還曾很得她的好感,與她頗說過幾句話。可詔書一下,忽然就成了她的兒媳。

    一時真說不清是喜還是憂。

    唐氏接過她奉上來的那盞茶的時候,手都抖了一下。

    陸錦惜當然注意到了,只是這情景也的確有那麼幾分尷尬,她也只好當沒看到了。

    茶奉過,長輩的見面禮也給了。

    這成婚次日的禮節到這裡,便差不多結束了。

    顧承謙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還是唐氏看氣氛有些尷尬,出來打了幾句圓場。

    陸錦惜與顧覺非都是處變不驚的那種人。

    他們倆不覺得有什麼,也半點沒有緩和氣氛的自覺,只好是旁邊的親族出來陪唐氏一道說話,打趣幾句,才把這場面熬了過去。

    陸錦惜也不是不暖場,只是這才是她到太師府第一天,又早早知道顧覺非與府里的關係很一般,所以覺得自己還是少說為好。

    於是只看只聽。

    漸漸地,也了解了一點顧氏一門的事情。

    有關於昨夜她與顧覺非沒睡在新房裡,甚至半夜出去了的事情,也沒人多過問一句。

    也不知是不知,還是不敢。

    反正這麼一早上,便平平靜靜地過去了。

    只是臨著離開的時候,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顧承謙忽然就將顧覺非叫住了:「讓先,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其他人都抬頭看看了顧覺非一眼,但都不敢多留,全退了出去。

    只有陸錦惜,手還被他握著。

    聽到顧承謙叫自己,他神色隱隱有些不耐,眸底更有一種刻進骨子裡的蒼冷。

    他似乎是不想留下的。

    但最終還是留下了。

    握著陸錦惜手的手掌緊了緊,又慢慢鬆開,只對她笑道:「你先回去吧,不認路記得別亂走,叫丫鬟帶你。」

    「嗯。」

    陸錦惜猜到這應該又是一場不很愉快的談話,便點了點頭,既不插嘴,也不插手,自己先走了。

    炎夏的暑氣這時候正烈。

    太陽出來就照了一片。

    陸錦惜剛從主屋走出來,還覺得有些晃眼,只讓丫鬟帶自己在這府中轉了轉,正打算要回小築的時候,卻見另一頭走廊上孟濟帶著幾個抱了一摞文書的小廝急匆匆走過。

    也不知怎地,她一下想起先前在小築二樓書房裡的事來,便直接喚了一聲:「孟先生。」

    孟濟只是路過。

    遠遠一瞧見陸錦惜身影,他眼皮就跳了一下,剛想要催促身後的小廝們快走,就被她叫住了。

    這一下不停下也不成了。

    心裡有些忐忑,他走了過去,躬身一禮:「孟某見過夫人,這剛準備把文書往禮部那邊送呢,倒遇見您。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陸錦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當下只當沒聽懂他話里暗示自己他很忙的意思,反而將那白皙纖細的手掌朝著他伸出,輕輕攤開。

    聲音涼涼:「拿來吧。」

    孟濟差點嚇得跪下去,說話都不利索了,強笑道:「您、您要什麼呀?」

    這一下,陸錦惜面上那笑意霎時便落下去了。

    變臉比翻書還快!

    孟濟哪見過這個陣仗?既知道她不是什麼善類,又清楚自家公子把她放心尖尖上,立刻就不敢負隅頑抗了,「刷」一下便將袖子裡的東西一抽,雙手放到了她手心裡。

    「給您給您,都給您!」

    薄薄的一封書信,沾著點隱隱的龍涎香息。

    陸錦惜一垂眸,就瞧見了火漆上面,那先前沒來得及看清楚的小字----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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