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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那一天藍天白雲,有風無雨。

    紅妝十里從尚書府鋪到了太師府,迎來送往的隊伍吹吹打打,看熱鬧的男男女女擠滿了街道;不管交情厚薄,文武都在宴席上推杯換盞;不管真情假意,百官都在廳堂內高聲祝賀……

    就連皇帝都列了席,當了證婚人。

    這絕對是這十幾年來,京城裡最熱鬧、最隆重的一門親事了,不管是雙方的嫁妝還是聘禮,都豐厚到令人瞠目結舌,更不用說這盛大的排場與赴宴人的身份。

    很多年後有人回憶起這一場婚禮,都只有一句話----

    顧覺非壓根兒不覺得自己娶的是一個已經成過婚的女子,他娶的是自己全心全意愛重著的心上人。

    若說原本還有誰懷疑過這一場婚事裡,陸錦惜與顧覺非的關係,那麼到了親眼見證過當日的場面之後,這樣的懷疑便都冰雪般地消解了下去。

    顧覺非向來是個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人。

    即便是那些與他擁有不同立場而最終成了對手的人,身為一個旁觀者,都無法否認他對這一段感情傾注的心血。

    於是原本那些嫉妒的閨閣女子們,這時候反倒平和下來,不再去貶低陸錦惜是一個嫁過人的寡婦。

    畢竟,能得顧覺非的青眼……

    這樣的陸錦惜,又該是怎樣一個出色的人呢?

    京城的天,從黎明到正午,從黃昏到夜晚。

    陸錦惜的人,也從尚書府到了太師府,從熱熱鬧鬧對拜的中堂到了紅燭高照醺醺然的新房。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半點岔子都沒有。

    第155章 動心

    陸錦惜本以為,不該有這麼順利的。

    畢竟自己在旁人眼底可不算是什麼「清白」的出身,太師府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門第,顧氏一門更是旁人高攀不上的顯赫。

    怎麼著,也有那麼一兩個人看她不順眼,鬧點事兒吧?

    可就是沒有。

    從尚書府出門之後,一路都是順順噹噹,腳底下連顆絆倒她的石子都沒有,更別說是什麼旁的針對手段了。

    實在是,略感無聊。

    人手裡牽著那大紅的彩球綢帶進了屋,陸錦惜就有些發怔,視野被頭頂上的紅蓋頭遮了一半,也不大看得清屋內的狀況。

    接著就聽見了一聲笑。

    頭上那蓋頭被人隨手一拿,眼前便豁然開朗。

    顧覺非的聲音里,甚至帶著一點並不明顯的戲謔:「拜堂成親進了洞房,你都還走神了。這麼順利,一路上什麼都沒發生,讓你失望了嗎?」

    陸錦惜眨了眨眼,抬眸就瞧見了他。

    高燒的紅燭將屋內照得亮堂堂一片,也將此刻的顧覺非照了個清清楚楚。一身大紅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寬肩窄腰,一表人才,俊朗的面容卻依舊透著點消瘦。

    分明疲憊的眉眼之間,卻有璀璨的華光。

    平心而論,她覺得顧覺非是不適合穿紅的。

    他表面上是個清冷淡泊性子,從來有一種江南煙雨里浸出來的文氣,骨子裡又有一種北地京都才能醞釀出來的成熟穩重。

    穿一身冷色調是剛好的。

    既不顯得濃烈,也不顯得太過咄咄逼人。

    相反,紅總是給人一種盛大的感覺。

    可眼看著此時此刻的顧覺非,她竟覺得,他穿紅也是好看的。興許是長得好看的人,穿什麼都讓人迷醉?

    像是平時壓抑著的都被釋放了出來。

    顧覺非面上的神情,甚至是鋒銳而張揚的,通身都是壓不住的光彩,猶如美玉放在月下。

    眉眼是有溫度的。

    目光是有溫度的。

    就連唇畔那一點微微揚起的笑意,也是有溫度的。

    若說平日裡、旁人眼中的顧覺非是個只可遠觀的謫仙人,此時此刻陸錦惜眼中的他,便沾染得三分凡俗紅塵氣,一下變得觸手可及起來。

    她望著他眉眼,一時有微微地怔忡,接著才睨他一眼,涼涼道:「不愧是顧大公子,猜測人心的本事總是不差,連我這點心思都能看透。」

    近些天來,她日子就是無聊。

    陸錦惜向來也是洞徹人心的,她不覺得太師府里會有人特別歡迎自己,也不可能一路上都不露出什麼端倪。

    所以當這一路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她自然奇怪。

    只是顧覺非半點沒當一回事。

    他只是定定地望著她,望著雲鬢梳起、粉黛妝濃的她,將她手中還拿著的紅綢扯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話里卻是一笑:「你要知道,你嫁的可是我。」

    她的手被他拉住了,人也被他往那擺滿了吃食的桌旁牽,只是依舊有些迷惑:「這跟嫁給你有什麼關係?」

    「你當我是薛況嗎?」

    雖是新婚之夜,可顧覺非半點沒將那一位已經「戰死沙場」的大將軍當一回事,毫無忌諱地提了一嘴。

    「好不容易成個婚,誰要敢搗亂……」

    後半截話,他忽然沒說。

    只是那眉眼間乍現的冷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覺非這幾天真不是什麼都沒做的。

    他從小就在這樣的高門大戶長大,且年幼就沒了生母,雖然性子聰慧,甚至天才到讓人嫉妒,也沒受過什麼委屈。

    可大宅里的一些陰私卻不是沒見過。

    這一回娶的更是陸錦惜這麼個特殊的人,他又豈能沒什麼防備?

    前陣子都在為匈奴使團那爛攤子忙活,還不大抽得出時間,所以與今日成親有關的一切事情,都是叮囑了孟濟,一件一件操持到位。

    至於唐氏?

    掛個為他操持的名看著也就成了,輪不到她插手。

    待三日前匈奴的事情一了,孟濟再把前前後後繁雜諸事都遞到他手裡一看,又過了一遍,這才定妥。

    他這輩子,少與這樣較真的時候。

    算起來,第一次動真格算是陰謀算計薛況;第二次則是娶陸錦惜。

    ----某種意義上講,是一種驚人的巧合。

    想到這裡,顧覺非莫名就笑了一聲,打量打量左右,便吩咐道:「你們都是出去吧。」

    侍女們立時應聲退了出去。

    陸錦惜看她們一眼,不由挑眉:「我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好像就在這幾日,京中熱鬧歸熱鬧,可夜裡竟然戒嚴了。禁軍並九城兵馬司的人守住了內外城,陣仗可不小。」

    「你消息倒是靈通。」

    顧覺非眸光微微閃了閃,看她額角一縷發被鬢間那繁複的金釵給鉤住了,便伸出手去,一點點將那一縷青絲解了下來,口中卻是輕輕鬆鬆地。

    「這還不是因為我娶的是昔日的大將軍夫人嗎?」

    「什麼意思?」

    陸錦惜還真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關聯,只是覺得這件事隱隱透出一點不尋常的意味兒。

    顧覺非便笑:「好好的大將軍孀妻不為大將軍守寡,竟然還敢水性楊花地改嫁,你說薛況的舊部們怎麼想?為防萬一,當然還是得小心一些。這可不是我能調動的,這是蕭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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