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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至於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語?

    娘親也早就教過了,「人言是非,非我是非。太在意旁人的評價,會忘記自己」。

    所以去聽那些流言蜚語,還不如關注自己的本心。

    可以說,這幾個孩子給出的答案,都遠遠在衛仙意料之外。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時候,陸氏這幾個孩子,竟變得如此聽話懂事了?

    甚至,讓人有些嫉妒。

    璃姐兒他們回答完了她的問題,便都手拉著手躬身告辭。

    衛仙就站在他們後面,看著他們那還沒拔高的身影,慢慢穿過了庭院,這時恍惚間一抬頭,才發現炎夏已至。

    原本就不熱鬧的東院,現在更是空了下來。

    太太孫氏顯然也沒料到皇帝忽然會賜婚,在接到旨意的時候一時也覺得難以接受。

    可轉念一想,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她兒子薛況已經沒了,陸錦惜嫁進門來這些年,過的日子也的確不怎麼樣。

    孫氏自己就是女人,如何能體味不到其中的苦楚?

    更何況她早年也隨男人在沙場征戰行走,這些年後宅里磋磨雖磨平了些許稜角,可對於那些世俗禮教,倒並不奉如圭臬。

    所以陸錦惜去拜別她的時候,也很和平。

    甚至她還給了陸錦惜一些過來人的忠告,又允許她帶走身邊的丫鬟,僕婦,甚至得力的下人。

    只是陸錦惜並沒有帶誰走。

    她固然能緊著自己方便,把白鷺青雀都帶走,可帶走了之後,孩子們怎麼辦呢?

    終歸還是要為孩子們打算的。

    她走的時候,除了自己的私庫,幾乎什麼都沒帶走。

    孩子們將來忽由孫氏照看,同時也留了白鷺青雀並幾個嬤嬤照常照應,一切跟她還在的時候一樣。

    似將軍府這種環境,是不容易出什麼亂子的。

    衛仙只是將她視若眼中釘肉中刺,卻不至於對幾個孩子動手。更何況他們是薛況的孩子,她改嫁了,薛況一個死人也不可能幫他們娶後母。

    如此,孩子們也受不了委屈。

    至於薛廷之,就更不需要擔心了。

    他已經入了稽下學院開始讀書,外面的宅院也都找好了。即便是她不在,他或許沒了人照應,可只要他自己有本事,不出三年也能出頭。

    所以陸錦惜這一搬,還真算得上是了無掛礙。

    將軍府里平平靜靜,尚書府那邊可就張燈結彩了。

    女兒嫁出去十一年竟然還有回到家門的時候,陸九齡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在得了欽天監定的婚期之後,就趕忙讓人把女兒原本住的屋子給收拾了出來。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她還沒嫁給薛況的時候。

    這還是陸錦惜第一次距離陸氏原本的家庭這麼近。

    看到了她原來生活的環境,也侍奉在她父母的膝下,說些玩笑話哄二老開心,也看陸氏原本看的書,住陸氏原本住的屋子。

    輕而易舉就能感覺到,原本的陸氏是個怎樣的人。

    乾淨。

    簡單。

    善良。

    是父母捧在手心裡寵著的明珠,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都被擋在了門外,絕不叫她知曉。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陸氏,已經消失在了時光的長河裡,被將軍府里那些寂寞暗淡的日子磋磨,成了滾滾紅塵里一抹消散的煙塵……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圓熟、虛偽,又世故的她。

    對陸錦惜而言,尚書府的一切其實都是陌生的,只是誰都知道陸氏已經出嫁十一年,回府的次數不多,變化也大。

    再加上她本就不是尋常人,遮遮掩掩竟是半分破綻也不露。

    人人都道「陸小姐」是真的長大了,也渾然不顧外面話傳得多難聽,一命地恭維著她,讚嘆她命好。

    陸錦惜也不甚在意。

    沒了將軍府那些瑣事,她也不是要為自己繡嫁妝的那種人,所以在準備出嫁的這段時間裡,日子變得悠閒而且無聊。

    每日的消遣,不過就是看看書,聽聽丫鬟們傳的外面的趣事。

    比如才升了官的方少行方大人春風得意,妓館買醉,偏還引得幾位名妓為他爭風吃醋;

    比如彈劾顧覺非未成反而促成了這一段姻緣的御史趙獻,大約是受了這件事的刺激,在那一天i朝會彈劾失敗之後,接連三天又參了一堆的大臣,讓人苦不堪言;

    比如今科會試的結果已出,那一位缺了一條胳膊的才子季恆名列前茅,得了榜眼,已入選翰林院;

    再比如……

    本該全力準備著自己成婚事宜的理蕃堂主事顧覺非,竟然在被皇帝賜婚後的第二天就派去處理匈奴的事情,忙得半點不像是一個月余後就要成親的人。

    是了。

    這就是陸錦惜最咬牙切齒的地方了。

    在尚書府里,她發現自己連出門都不大方便,更不用說即便是出門也根本見不到顧覺非了。

    她倒不是想這人,只是純粹被那一種中了人套路還不能打回來的憋屈感壓抑著,恨不能找到顧覺非再把自己一系列的猜測給問個清楚。

    這下好。

    簡直成了個真正的古人,老老實實地待嫁,即便有滿腹的疑問怕也只能等到成親的那一日了。

    唯一的好消息,還是來自陝西。

    早兩個月前她去保定談的生意,一直都在推進,並未受到她被劫和後來這一系列事情的影響。盛宣理智地放掉了保定分號,將全部的心力都投入了邊貿之事。

    眼下貨物都已集結在陝西盛隆昌,就等去邊關了。

    只要顧覺非那邊與匈奴的溝通無礙,剩下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不管是他還是陸錦惜,都在賭----

    賭顧覺非的判斷正確。

    賭匈奴與大夏的關係能維持議和之時的穩定。

    可以說,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

    在匈奴使團全部被人謀殺在大夏境內的情況下,兩國是隨時有可能開戰的,要維持住這局面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可「富貴險中來」,不賭一把怎能暴富?

    出錢的是陸錦惜,她決定冒險的事情,盛宣也不好阻攔,咬咬牙也就跟她做了。

    不做是個死。

    做了卻有希望抓住那渺茫的機會,一舉翻身。

    幸運的是,老天爺終究還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或者說,終究是站在顧覺非這邊,站在聰明人這邊的。

    七月初四,陸錦惜成婚前三天。

    匈奴王庭終於確認了議和使團之事非大夏所為,老單于發來新的和書,願繼續與大夏修好。

    消息一傳到京城,頓時振奮了滿朝文武。

    身為一力主持此事的重要文臣,顧覺非也獲得了大量豐厚的賞賜,原本在禮部管轄之下的理蕃堂直接被蕭徹大筆一揮,劃了出來,成為了獨立於六部的存在。

    至此,顧覺非也終於開始在這朝堂上嶄露頭角。

    百姓們沉浸在邊關傳來的好消息之中,日子又正在七夕乞巧節附近,可以說滿京城都是一片歡笑與繁華。

    陸錦惜與顧覺非,便是在這樣一個極好的日子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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