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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不用陸錦惜操心,他們自會規劃好行程。

    頭天中午歇腳的時候,賀行便來報過了陸錦惜,商量過了行程。

    兩地相距三百里左右,且因為顧覺非先前的警告,他們只白天趕路,晚上則必須找地方休息,所以要略繞一些遠路。

    算下來,去程會花上近四天。

    聽上去雖然久了一些,但勝在安全,所以陸錦惜也沒意見。

    一路上,她困了就睡,醒了就賞賞景,看看書,或者跟距離她最近的賀行說說話。

    初時賀行還很拘謹,畢竟先前被顧覺非訓過。

    可陸錦惜既然要問,他也不可能不回答,更沒那個不回答的膽子,所以一來二去便聊熟了。

    「賀行啊,你們家大公子不過是一介文人,能讓陶庵書生孟濟歸附也就罷了,怎麼也能收服你?按你的話講,你原來可是綠林上的匪盜啊。」

    已經是第四天了。

    馬車外頭風和日麗,陸錦惜帶著的書都看得差不多,有些無聊,便掀了車簾與一旁騎著馬的賀行聊天。

    賀行有些無言。

    這幾天來,他已經算是領教過了這一位大將軍夫人的「特別」。

    一路上吃住不挑剔,也不在乎旁人怎麼看,所謂的「男女大防」更不怎麼重視,若忽略她出眾的樣貌與稍弱的身體,竟是半點不像閨閣里出來的弱女子,反倒有一身讓人驚嘆的幹練。

    就是一路走的兄弟們,晚間躺下來閒聊時候提到她,也都是一臉難得的感慨。

    畢竟他們往日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身份高,談吐雅,還吃得了苦,更不端那叫人敬而遠之的架子。

    他們這一幫人,名義上是太師府的護衛,可實際上都是顧覺非養著的,只聽他一人的使喚。若用孟濟的話來講,是不折不扣的「顧覺非門下走狗」。

    對陸錦惜,他們自有猜測。

    但竟然沒一個人覺得,這樣的女子配不上他們大公子,更沒一個人覺得大公子眼光有問題。

    如此空前的統一,便是賀行也有些驚訝的。

    傻子也能看出來,大公子待這一位將軍府的誥命夫人不一般。

    所以這會兒她撩了帘子出來問話,賀行雖覺得有些彆扭,但還不敢不答,只老老實實道:「屬下是當初在陝西攔路打劫的時候遇到大公子的。本是劫了商隊,可誰想到大公子就在裡面隨行的人裡面,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人都說服了。屬下自然也心服口服。大公子看我本事不錯,便讓我一起護送著商隊去了。沒過多久他離開陝西,給了我一封信,讓我去太師府當護衛。從此,屬下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商隊?」

    陸錦惜頓時一挑眉,只覺得顧覺非竟混在商隊之中,多少有些不可想像。畢竟人前人後,他可都是不折不扣的貴公子。

    「混在商隊中,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你們,怎麼說服的?」

    「說來您怕是也要嘆一聲巧了,當時我們準備打劫的就是盛隆昌的商隊。」賀行笑了起來,聲音渾厚而粗獷,「當時大公子穿著那粗衣麻布,一張臉都塗黑了,我們還以為只是隨隊的流民。可我們才將商隊圍住打算動手,刀都還沒舉起來呢,他便先站出來了。」

    那場景,賀行想起來,至今都覺得很有氣魄。

    顧覺非的氣魄。

    旁人見了他們一身凜冽的匪氣,早嚇得魂不附體,全瑟縮在一旁,只有顧覺非打人後面站了出來,看著分明是一身的落拓,可開口說話時卻是不卑不亢,渾然不懼。

    他只問:「你們來打劫?」

    當時賀行就想罵娘,張口便回了一句:「這你姥姥的還用問嗎?」

    可以說,他這話回得很不漂亮。

    在知道顧覺非身份和本事之後的幾年裡,他每一回想都這句話,都會生出那種忍不住想給自己幾個耳光的後怕----

    膽兒忒肥了啊!

    「可沒想到,大公子也沒生氣,更沒發作,反而又問我們,陝甘這一帶也沒鬧饑荒,為什麼出來當盜匪。」

    「我本也沒想搭理他,但他又問了一句。」

    「這一下,我有幾個兄弟才說,官府賦稅太重,種地一年都不剩下幾顆糧食。要商隊把貨物卸下來幾車,我們也不為難他們,放他們走。」

    賀行人本就高大,坐在馬上便更有幾分氣概了。

    只是他說這些時候,臉上的表情卻與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半點不符合,反而有一種很認慫的心虛。

    陸錦惜越發好奇:「然後呢?」

    「然後大公子就站那邊,有一會兒沒說話,看了我們好一會兒。我們那時候差點就要動手直接搶了。」

    「還好他又說話了。」

    「就是我說,您恐怕也猜不到。他竟然說,商隊的貨物能卸兩車給我們,但要看我們是不是敢拿。」

    說到這裡時,賀行又頓了一頓。

    陸錦惜卻是眉尖顰蹙,眸光略略一轉,便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直接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了口:「你說你們打劫的商隊是盛隆昌的,而當時的盛隆昌應該還在為邊關戰事供給軍需。所以你們打劫的其實不是普通商隊,而是盛隆昌其餘地方的分號添夠來準備運到總號再送去戰場鵝軍需?」

    「您……」

    賀行眼睛都瞪大了,合不攏嘴。

    「這您都能猜著?」

    這有什麼難猜的?

    前後一聯繫就清楚了。

    陸錦惜笑了笑,搖了搖頭,沒當一回事,只繼續道:「你們該是一聽就被他嚇住了,接下來又被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用江山百姓大義好言相勸。最後你們腦子一熱,也不打劫了,只有口飯吃,便隨商隊一起走,護送他們往盛隆昌總號,是也不是?」

    「是啊,就是這麼說的。」

    看來又是一個看一眼就知道人在想什麼的聰明人,難怪大公子會這麼重視,眼見著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賀行笑起來:「大公子還跟我們說,薛大將軍……」

    這四個字才一出口,就頓了一下。

    他臉上的神情忽然有些僵硬,帶著一點小心地轉頭打量陸錦惜,似乎是覺得自己這一句話提到了不應該提到的人,怕惹怒她,或者惹她傷心。

    可陸錦惜半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

    仿佛是猜到他為什麼停下來,她還覺得有意思,挑眉道:「薛大將軍怎麼?」

    賀行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京中不都傳大將軍夫人陸氏沉湎於大將軍為國捐軀一事,悲痛至極嗎?

    他本以為,或許會有些忌諱。

    可……

    賀行看著她,多少有些愕然,好半晌才回過了神來,答道:「大公子說薛大將軍在邊關帶著將士們出生入死,與匈奴人交戰拋頭顱灑熱血,我們即便不能參軍獻一分力,也不該不分輕重地拖後腿。大傢伙兒都是被逼無奈才上了山,被大公子這麼一說,且又是軍需,當然沒誰再敢動手。且大公子做主,並不追究我們,這才有今日的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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