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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顧老太師向來不是什麼高調的人,又因為曾輔佐慶安帝蕭徹登基,位高權重,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忌諱「結黨營私」這種事,有什麼來客都是能不見則不見。

    今天又不是壽宴,怎麼還這樣門庭若市?

    薛遲是頭一回來太師府,見著這熱鬧氣派的場面,兩隻眼睛都瞪圓了,下車來的時候都是滿臉的驚嘆。

    可陸錦惜心裏面卻生了幾分疑惑,便擺了擺手,讓青雀前去打聽了兩句。

    沒一會兒,青雀便回來了。

    「夫人,奴婢問過那些人了,都是京城各達官貴人府里來送禮的。說是太師大人昨夜犯了病,挺嚴重的,一早沒起來,早朝也沒去。」

    「又病了?」

    陸錦惜頓時一怔,有些詫異。

    月前說老太師病了,是因上了大昭寺一趟,被那山上的雪給凍的,腿疾犯了。但在壽宴那一日,她遠遠見著,只覺這一位太師大人氣色還不錯,該是將養得差不多了。

    而她又送了鬼手張開的方子,按理說問題不大。

    這才幾天,竟又說病了。

    兩道黛眉輕輕蹙起,她只覺得奇怪,但一下又想起今日顧覺非讓薛遲來太師府這件事情來,於是嘀咕了一聲:「是因為要照顧太師嗎……」

    「娘親?」

    薛遲抱了書囊站在旁邊,見他娘半天沒動,不由問了一聲。

    陸錦惜這才回過神來,但心裏面主意已經改了。

    她今日本只是準備來送薛遲的,順道盡些禮數。可眼下顧太師怎麼說也算是陸錦惜一長輩,人病了,她又到了府上,不能置若罔聞。

    所以她略一思索,便對薛遲道:「一會兒我讓你青雀姐姐跟著,先讓人帶你去先生那邊,娘親要去看看老太師,再拜會拜會太師夫人。你自己去,可要聽話。」

    薛遲早過了前陣子跟她娘鑽牛角尖較勁兒的時候了,又覺得他那一位顧先生實是個厲害人,因此很看重今日拜師。

    聽見陸錦惜這般叮囑,他連忙點頭:「娘親你放心好了,今天我一定好好表現。」

    看他這樣子,陸錦惜也放心,然後才帶了薛遲並青雀、白鷺兩個,一道到了側門口,遞上拜帖。

    顧覺非一早就安排了人在門口接應。

    一聽是將軍府夫人和小公子,當即便有人來將人往裡面引。只是陸錦惜沒跟去,反請人前去通稟太師夫人。

    彼時唐氏正在顧承謙屋裡,手裡端了一碗藥,輕輕吹著,一臉的憂心忡忡:「太醫說,您這病也無大礙,就是急火攻心。這藥喝下去,順順氣兒,往後平心靜氣,也無大礙。」

    平心靜氣?

    一朝宰輔顧承謙,眼下就臥在榻上,半搭著那滿布著皺紋的眼皮。雖只一夜過去,看著竟然老了許多,一臉的暮氣沉沉,甚至白頭髮都多了不少。

    聽見唐氏這話,他掀了眼皮,看了看那藥碗,又慢慢閉上了眼。

    唐氏見狀,心裏面堵得慌。

    天知道昨天夜裡那情況多兇險,嚇得闔府上下都不敢睡覺。直到天蒙蒙亮了,太醫說情況穩下來了,所有人才松下一口氣來。

    那時候,她才想起來過問過問前後發生的事情。

    又是顧覺非。

    這一位大公子,那個顧承謙原配留下來的嫡長子。

    在她再三逼問之下,萬保常才肯吐露:

    老太師昨日在祠堂里大半夜,等的就是晚歸的顧覺非。父子倆談了什麼,就連萬保常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之後去看,老太師已經倒在了地上……

    唐氏本就是續弦,即便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從心底里待見顧覺非。

    更不用說,這一位大公子,還優秀到讓人恐懼。

    有他在這一日,她便一日喘不過氣來,只覺得顧府上頭的天,都蓋著厚厚一層陰霾。

    顧承謙與顧覺非之間不和,她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更具體的原因。

    六年前,顧覺非走了,她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母子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六年後,顧覺非回來了,她心裡不高興,可也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似顧覺非這般的存在,早已不是她一深宅婦人能拿捏。

    只想著,她自入府以來,從沒做過什麼虧心的事,更不曾虧待他。顧覺非回來她攔不住,就這麼認了便是。

    可誰能想到,這才幾天?!

    顧承謙竟被氣得病倒在床,差點就沒救回來!

    唐氏想起,眼圈都差點紅了,聲音里多了幾分哽咽,終是沒忍住埋怨:「您這一病,不說府內外的親朋,就是沒點關係的都上趕著來送東西,偏生他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大半日下來連院門都沒出!他把誰放在眼裡頭了?便是養頭白眼狼都比他強----」

    「你住嘴!」

    不待唐氏把話說完,顧承謙便猛地睜開眼來,大聲地呵責,只是才說完,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張沒有血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咳!咳咳咳……」

    「老爺,老爺!」

    唐氏一見,立刻慌了神,又是著急,又是委屈,連忙把手裡的藥碗遞給了旁邊丫鬟,自己上來給顧承謙順氣兒,眼淚卻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我胡說八道,老爺您別生氣了,我就是替您不值……」

    「咳咳……」

    咳嗽了好一陣,顧承謙才慢慢緩過勁兒來。只是潮紅過後,一張臉卻越見慘白,隱隱竟有一種灰敗之感。

    他閉了閉眼,只疲憊地揮開了唐氏的手,慢慢靠在了床榻後面豎起來放的引枕上,一語不發。

    整個屋子裡,都靜悄悄的。

    顧承謙不說話,從裡到外,所有人都畏懼地垂下了頭去,唯恐在府里這極其敏感的時候觸了霉頭。

    於是,從迴廊上來的腳步聲,便變得清晰了許多。

    萬保常從門外進來,本已經上了年紀,如今更一夜沒睡的他,看上去有些蒼老憔悴,只躬身通稟:「大人,太太,外面大將軍府陸二奶奶來訪,說本是來送薛小公子上學,但聽聞大人身體不適,所以略備薄禮來探望。」

    內宅的事,都是唐氏在管。

    有外面命婦來拜訪的事情,本也應該通稟給唐氏,但因此刻唐氏在顧承謙屋裡,所以萬保常一併說了。

    唐氏方說了兩句話,惹了顧承謙不快,聽見陸錦惜來訪,便起了身,道:「那請她去花廳里先坐,我隨後便來。」

    「不必了。」

    顧承謙竟出乎意料地打斷了她,一雙蒼老的眼中,一時湧現出一種旁人難以看明的情感,身子都輕微地顫抖起來。

    「是,是大將軍夫人吧?請她進來便是。」

    「老爺?」

    唐氏大為詫異,險些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可顧承謙並未有半分解釋的意思,只是擺了擺手:「我與她有些話說,你也出去吧。」

    有話說?

    唐氏怔忡了好半晌,根本想不出顧承謙與陸錦惜這晚輩有什麼交集來,只記得他與陸九齡交好,能跟陸錦惜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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