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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顧覺非有這玩意兒?

    孟濟謹慎地打量著顧覺非,想判斷他是不是興致來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沒想,顧覺非問完了之後,竟沒怎麼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隱隱然似乎有些出神。

    這可是奇了。

    可同時……

    也是一個好機會啊!

    孟濟自打效命顧覺非之後,便覺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一下他竟然要問自己,他是不是壞透了?

    那還用說!

    孟濟張口便道:「您當然是----」

    剩下「壞透了」三個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顧覺非,卻忽然自語了一聲:「我若壞透了,這天底下,哪裡還能找出半個好人來……」

    「……」

    這一瞬間,孟濟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嗆死在那兒!

    這丫還帶自問自答的!

    而且聽聽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視頗高啊……

    他原以為能逮住機會,損顧覺非兩句,誰想到末了還是個大坑。

    這一瞬間,孟濟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顧覺非自語完,抬頭來便見了,心底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頓時笑起來:「當然什麼?陶庵兄還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還能有個屁的想法啊。

    孟濟心裡狂翻白眼,只是臨了了還是屈服,到底將那「壞透了」三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著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聖賢!孟濟只望著他日能從大公子身上學得絲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這鐵定是假話。

    只是顧覺非也沒有半點探尋和追究的意思。

    他剛才之所以問那麼一句,也不過是想起自己與薛況之間的恩恩怨怨,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若以常理來斷:

    他暗中算計得薛況死無全屍,現在還要收他唯一的嫡子為學生,傳道授業解惑,可以說是「其心可誅」。

    但他既然連薛況這樣的「忠臣良將」都下得去黑手,今日這些許的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就足夠了。

    至於這天下到底有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日薛遲是否會知道它拜了個殺父仇人為師,都不重要。

    他唇邊掛上一抹淡笑,只問孟濟道:「沒記錯的話,剛才是請你去張羅拜師禮的事情。怎麼現在又回來找我?」

    孟濟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是帶著「事兒」來的。

    聽顧覺非這一問,他便不動聲色,湊到顧覺非身邊來,壓低了聲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閱微館那邊的書童來報,所永寧長公主來了。您瞧,就在那邊。」

    他用自己的視線示意了一下方向。

    顧覺非頓時皺眉,朝著那方向看去。

    二樓東北方拐角口的位置,乃是閱微館二樓最蔭蔽的幾個角落之一。

    竹簾已經被人放了下來,垂掛著,遮擋了茶座那邊的情況,只隱約看得見坐了個衣著華貴的女人。

    另有一干侍女,都伺候在左右。

    顧覺非看不清楚那坐著的一道身影,但隨同伺候的幾個侍女卻站得靠外,他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叫繡寒的。

    這一下,哪裡還不知道?

    永寧長公主果真是來了。

    只不過……

    「她來幹什麼?」

    孟濟聞言,不由看他一眼:「您這一次的事情張羅得這樣大,很多達官貴人都來了,永寧長公主與您交好,來看個熱鬧不也尋常嗎?您不上去跟她敘敘舊?」

    好歹今日顧覺非算半個「主」,該接待這一位「貴客」。

    可出乎孟濟的意料,聽了他這話的顧覺非,竟然莫名地笑了一聲:「你都說我與永寧長公主乃是舊識了,哪裡需要特意去招呼她?」

    孟濟頓時愕然。

    顧覺非卻不說話了。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前陣子他才在永寧長公主那邊當過一回「毛遂」,今天陸錦惜又帶著薛遲前來,若他是永寧長公主,聽了這消息也不可能坐得住。

    畢竟,長公主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侄媳在這裡吃虧呢?更不用說,薛況唯一的嫡子還在這裡,天知道他會不會將「魔爪」伸過去。

    所以她親自來了這裡坐鎮。

    說不準,回頭還要找陸錦惜聊上幾句。旁敲側擊,提醒她不要注意提防自己,或者暗示他不是什麼好人。

    可……

    只怕永寧長公主還不知道吧?

    她這一位侄媳,壓根兒也不是什麼善茬兒。

    換了前幾天,他或許還得擔心,永寧長公主的反對,或許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或者會對陸錦惜造成什麼影響。

    可今天……

    畫皮妖都已經相互拆過了皮,如今的陸錦惜,可不像是什麼沒主見的人了。

    所以顧覺非沒有理會孟濟那微微帶著詫異的眼神,只負了手,不緊不慢踱步穿過了大堂,一路朝閱微館後面去。

    那裡,幾位大儒正等著他。

    二樓。

    竹簾半卷,薛廷之照舊與陸錦惜坐在茶桌旁。

    不同的是,這會兒薛廷之在喝茶,陸錦惜卻透過那欄杆與竹簾間的縫隙,朝著樓下看去。

    這會兒內堂里的人早都出來了,有的人滿面欣喜,隨同孟濟一道往閱微館後面去;但更多一部分的人,卻是沮喪不已,唉聲嘆氣。

    看這模樣就知道,結果必定已經出來了。

    只是……

    「你們有瞧見遲哥兒嗎?」

    畢竟此刻館中人實在有些多,陸錦惜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漏了,細眉一時皺起,低聲問身邊的白鷺青雀。

    白鷺青雀卻都搖了搖頭,也是一樣的奇怪:「奴婢們也看了,可跟您一樣,就是沒看到遲哥兒的人。好像就沒有從內堂出來,說不準還在裡面?」

    旁人都出來了,甚至她剛才還瞧見顧覺非不緊不慢地從下面走了過去,怎麼獨獨留薛遲一個?

    皺緊的眉頭,沒有鬆開。

    陸錦惜端了茶盞起來,斟酌片刻,抬頭便想要吩咐白鷺青雀下去找個人問問。

    沒想到,這時走廊另一頭竟有個侍女走了過來。

    一身的錦緞衣料顯得服服帖帖,走起路來自有一種與其餘的丫鬟不同的氣韻,倒比別家的閨門小姐還要得體幾分。

    唇紅齒白,眉眼清秀,煞是好看。

    「繡寒?」

    陸錦惜一見,頓時有些驚訝。

    坐在桌旁的薛廷之,一聽見這名字,身子卻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連帶著端著茶盞的手指,都隱約發緊!

    只是此刻陸錦惜的注意力落在了繡寒的身上,並未能注意。

    或者說,即便注意了,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來。

    她只記得上回相親花名冊,正是繡寒親自送到將軍府的。

    這是她那一位長公主嬸嬸身邊伺候的女官,地位非同小可,陸錦惜自然記得她的模樣,也記得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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