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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陸錦惜竟這樣毫不客氣,當場將她拆穿,像是活生生將她身上披著的一層皮給扒了下來!

    賀氏立刻惱羞成怒:「你就這樣刻薄,苛待長嫂!不怕日後遭天譴嗎?我是這府里的大奶奶,多用些東西怎麼了?昔日我掌家的時候,對你可也不薄啊!」

    天譴?

    大奶奶?

    還提到她當初掌家的時候?

    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

    陸錦惜一則為她的臉皮厚度震驚,二則忽然有些憐憫她。

    「我有沒有苛待你,你自己心裡清楚。昧著良心,睜眼說瞎話,你也是個有女兒的,就不怕報應到珠姐兒身上嗎?」

    她的聲音,嘲弄極了。

    「虧你還記得自己是府里的大奶奶,也知道你掌家,是『昔日』的事了!」

    最後這一句的諷刺,顯得尤為辛辣!

    世上最打臉的,往往都是事實。

    「你好端端的提珠姐兒幹什麼?!」

    賀氏氣得身子發顫,臉色煞白,看不見半分的血色,伸出手來指著陸錦惜,張著嘴,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這麼過了好半天,才低低笑了一聲:「是,你是說得對,那也都是昔日的事了……」

    這語氣,聽著似乎不那麼對勁。

    陸錦惜只覺得賀氏之前的態度那麼強硬,眨眼之間似乎不會就這麼轉性了,眉頭一皺,目光凝在對方臉上沒動。

    果然,笑過後,賀氏臉上便出現了一種近乎刻毒,乃至於怨毒的表情!

    「看來你還記得,昔日這家裡是我掌著中饋!」

    「如今你要這樣逼著我孤兒寡母,不就是想趕盡殺絕嗎?!」

    「薛況死了,你運氣好,留下個薛遲給你撐著。可我有什麼?」

    仿佛是這些年積攢的怨氣,全都在這一刻爆發。

    那聲音,顫抖中帶著一種哀戚,平日臉上的冷淡與幽怨,則全變成了厭惡與痛恨!

    「你丈夫害死了我丈夫,如今你還要詛咒我女兒,逼我們娘兒倆上絕路!」

    「……」

    陸錦惜聽得愣住了,她想過與賀氏之間會發生衝突,但絕沒有料到賀氏竟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大嫂這是何意?」

    「何意?」

    賀氏慘笑一聲,牙關都緊咬了起來,眼底卻泛上一層淚光,想起了噩耗傳來的那一天……

    她的丈夫薛冷,薛況的大哥,薛家長房的嫡長。

    就那樣躺在那裡。

    於是她所有的依靠,就這樣轟然倒塌。

    「二弟妹的忘性可真大……」

    「我丈夫怎麼死的,你是薛況的妻子,不該很清楚嗎?」

    「他們兄弟兩個,一起上的戰場。他死的時候,你那個百戰不殆的丈夫薛況,不就在他身邊嗎?!」

    薛冷。

    陸錦惜眉頭緊皺,想起了旁人對這一位薛家大爺的評價:天縱奇才,奈何英年早逝。

    可以說,在薛況沒出人頭地之前,他就是當之無愧的薛家頂樑柱。

    只是後來誰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年輕就死在了戰場上。也沒有誰會想到,行二的薛況,會在後來超越其長兄,到達一個他已故的長兄無法到達的高度。

    將門之中,葬身沙場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少見。

    薛家兄弟的情況,只是慘烈了一些罷了……

    陸錦惜端坐在原地,只看見賀氏一臉悽然地坐在自己的對面,用那種看仇人的眼光看著她。

    或者說,看著昔日的陸氏,看著陸氏的丈夫。

    「那樣的境地下,就他一個人活著回來……」

    「他不是能耐嗎?怎麼連自己的兄長都救不了?」

    一聲反問,卻偏偏帶著無邊的質疑。

    賀氏惡狠狠地笑了一聲,眼底卻略過了一道微光。

    「陸錦惜,我告訴你----」

    「他才是薛家的嫡長,他才是薛家的頂樑柱!若非你那心狠手辣的丈夫對他痛下毒手----」

    「嘩啦!」

    「啊!」

    賀氏那叫囂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尖叫。陸錦惜是抄了那茶盞就直接給滿嘴噴糞的賀氏潑到了臉上!

    頓時狼藉一片!

    此刻的茶水,尚且有些溫度。

    賀氏臉上立刻紅了,臉上塗著的微厚的脂粉,也一下有些散下來,整個臉看上去糟糕極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感,強忍著那種微燙的感覺睜開眼睛來,卻只看見陸錦惜冷冰冰的目光。

    不帶有絲毫的感情,看得人頭皮發麻。

    「哐當。」

    已經空了的茶盞,被隨手扔在了桌上。

    陸錦惜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來,站到了賀氏的近前。

    看上去,賀氏似乎蒙了,也似乎嚇住了。

    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張錦帕。

    陸錦惜伸出手去,將之抽了出來,笑得不很好意思:「都怪我太心急了,剛才見大嫂胡說八道了這麼多,一直也沒喝上一口茶,想給你端來著,不料竟然手滑。」

    錦帕輕輕按在指尖,將之前沾上的茶水擦乾淨了。

    她這次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來,貌似純善地看著似乎被嚇住的賀氏,唇角慢慢拉開了一抹微笑。

    仁慈極了。

    還是像尊菩薩。

    可在賀氏看來,這簡直像是妖魔鬼怪,咧開了嘴朝她一笑!

    一股森冷的寒氣,立刻從她身上冒了出來。

    「你、你……」

    眼前這個陸錦惜,實在是太陌生了。

    以至於她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甚至在對方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竟然忘了去反駁。

    茶水掛在她的鬢髮間,也掛在她的臉上,甚至滑下她的脖頸,透進她的衣領,讓她忍不住地打著寒戰。

    陸錦惜卻像是沒看到,微微傾身,就靠近了她,居高臨下地拿著那錦帕,就朝賀氏的臉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一擦,便是一道紅痕!

    但陸錦惜的語氣,還是輕飄飄的,好像自己正在關心賀氏一樣。

    「有一句話說得好,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講。」

    「大爺跟二爺都去了這麼多年,你都不想讓他們睡個安穩。那弟妹就要好心提醒大嫂一句了,我是朝廷誥封的一品夫人,可請旨面聖。」

    「你既然有這麼大的冤屈,要不我帶你去見皇上,一起講講道理?」

    賀氏頓時一抖。

    但注視著陸錦惜的目光,便越發痛恨起來,可這痛恨的深處,又藏著一點害怕,帶著點色厲內荏的感覺。

    陸錦惜早看出這是個什麼貨色了!

    戰場上那些事情的真假,她自然是不知道。但在談府里內務的時候,她莫名其妙把這件事拖出來,想幹什麼?

    指望著用當年薛冷的死,激起陸氏的愧疚嗎?

    當年的陸氏,或許以薛況的妻子自居,聽過後說不準真的會愧疚,由此將今日這一頁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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