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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這聲音……
有些耳熟?
顧覺非腳步不由一頓。
一管湖筆,便在此刻,我從天而降,無巧不巧落在了他左肩肩側!
蘸過墨的筆端,順著他衣袍就滑了下去。
「刷拉!」
一條黑色的墨跡,立刻被拉了出來,在他身上畫了一道,將那雪白的雲鶴紋染污。
「啪嗒。」
這一管湖筆,最終從他袖口處滾落,正好落在他腳邊不遠處。
一股書墨香氣,頓時從身上留下的墨跡上散發出來。
顧覺非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凝視著這一管湖筆有一會兒,看著那落了滿地的墨跡,還有沾在自己指間的墨跡,便慢慢地抬起頭來,向上方看去。
那明顯是翰墨軒臨街的雅間,靠街這邊的窗戶開著。
在他抬頭看去這時,一張明媚端麗的臉,也正好出現在了窗內----
一雙眼卻帶著點不食煙火的清冷與淡泊,朝下一看,似乎帶著幾分驚訝;檀唇微啟,更似乎發出了點錯愕的聲音;銀鍍金累絲嵌白玉荔枝耳墜,掛在她雪白的耳垂上,正在輕輕晃動,似乎是她也才站到窗邊來……
目光在顧覺非身上一轉,又落到他手中那一管湖筆上,陸錦惜驚訝的神情,便很快變成了一點不好意思的歉意。
顧覺非看到她回過頭去,似乎對人低聲說了些什麼。
很快,翰墨軒的大門裡,就跑出來一個二十五六的青年,正是印六兒。
他臉上帶著一種見鬼的表情,只對著顧覺非躬身一拜:「顧大公子,小的印六兒。真是十分抱歉,大將軍夫人方才在樓上提筆,未料手滑,倒把這一管筆掉下來,污了您衣袍。您若不介意,還請入內,小的給您尋身乾淨衣袍換了,也打盆水來淨手……」
「……」
這時顧覺非已將那一管湖筆撿了起來,一時沒有說話。
是他近日不適合穿乾淨的衣裳嗎?
但陸錦惜……
重抬眸看去,窗邊的陸錦惜,已不見了影子。
顧覺非修長的手指執著這狼藉的湖筆,眼底神光變幻,一時如雲影,一時如薄霧……
有緣麼?
他還在想,要等開學齋收薛遲的時候,才有再接近她的機會呢。
如今……
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顧覺非唇邊慢慢勾了一抹俊雅的笑容,只道:「如此,便有勞了。」
印六兒嘴角一抽,簡直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感覺。
腦海里,只有那不斷回閃的畫面:樓上那位大將軍夫人,一身的從容,滿面的鎮定,甚至唇邊還掛著點愉悅的笑容,就這麼將手中那管湖筆,栽了下去……
驚訝?歉意?
呵呵。
我信了你的邪!
第52章 讓先
陸錦惜與宋知言那一檔子破事兒,知道的人可不多。偏偏印六兒就是其中一個,且還親自處理過,對個中的細節,知道得詳細極了。
想想看,大將軍夫人原本與宋大人勾搭得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放棄了?
當時的印六兒還很納悶。
現在他可算是明白了: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顧覺非回京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暗地裡風起雲湧的,多少達官貴人為之心緒起伏呀?他這種當掮客的早就聽過了一耳朵的風聲,哪裡能不知道他的厲害?
只是不知道……
這一位跟大將軍夫人,到底有啥關係?
印六兒心裡有各種各樣不靠譜的猜測,面上卻是強行將那種即將破裂的表情壓了回去,引著顧覺非往樓上去。
上樓轉過個拐角,就是最東邊的雅間。門開著,從外面能看見裡面一些陳設,也能看見立著的屏風,還有被屏風遮了一半的綽約身影,似乎人就站在屏風後面的書案邊,正看著外面。
算位置,再估摸一下身形,顧覺非就猜到,那該是陸錦惜。
印六兒並未引他前去,只推開了隔壁一間的門,躬身道:「還請您在裡面稍坐片刻,小的這便吩咐人,給您端水端茶來。」
屋內乾淨整潔的一片,倒沒有隔壁那麼亂。
書畫都掛了起來,靠窗的裡間,還有設有一張瑤琴,旁邊擺著香爐,但因為沒有客人,所以也還未燃香。
那一管湖筆,還在顧覺非手中。
他看了一眼,便遞給了印六兒,微微笑道:「險些忘了,這筆是我方才拾起來的。現在,還請你交還給大將軍夫人吧。」
這話,聽著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似乎也透著點生疏。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有過一個宋知言,印六兒老覺得這一位顧大公子跟陸錦惜有點什麼。
當然,這話也是不敢說的。
印六兒從他手中接了筆,道了一聲「這就去」,便退了出去。
廊上正有幾個小夥計守著。
印六兒吩咐他們趕緊去端盆水來,還要沏茶端茶,別怠慢了客人,卻自己拿了筆,向陸錦惜所在的隔壁去。
這時候,陸錦惜正站在一幅秋水圖前,雙眸微眯,唇邊帶笑,好像對這一幅畫作極其滿意。
印六兒進來,就在後頭稟道:「已按著您的吩咐,將顧大公子請了上來。這是您方才掉的筆,大公子也撿了起來,讓小的轉交給您。」
其實「轉交」也不過是客氣一句。
這一管湖筆掉下去,早砸得滿筆墨跡,眼下要用也是不能了,還得收拾一下。所以,印六兒並未將筆遞出。
果然,陸錦惜回首看了一眼,也沒伸手要:「放回去吧,我重為你寫一封薦信,你先忙你的去吧。」
「是。」
印六兒心裡立刻安定下來,依言將這一管湖筆放回了書案上,便退了出去。
青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顯然,她的接受力完全無法與印六兒相比,還沒從方才陸錦惜忽然的舉動之中回過神來。
眼見印六兒退走,她才有點找著自己的聲音:「夫人,這……我們……您……」
「想不明白,那你看著就成了。」
陸錦惜笑了一聲,半點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因為,從頭到尾,她的意思就很明白。
青雀只是一時被她嚇住了罷了。
但她處理過宋知言的事情,應該很快就會想明白。
相比起來,青雀雖然穩重,但身居內宅,承受力比起外面混著的印六兒,還是有不如的。
所以,陸錦惜也不覺得驚訝。
她款步走回了書案邊,看一眼那沾上墨跡的湖筆,便是微微一挑眉。
想想方才墨筆墜落,顧覺非站在下頭,這麼一抬首,鸞停鵠峙,風流警拔,眉頭微鎖,眼底竟是一點點凜冽薄冰……
只不過,那一時他眼底閃過去的,是什麼情緒?
陸錦惜回想起來,竟覺得頗難解讀。
儘管她已經覺得自己對這個人了解一部分,但對其真實的性格,卻實在好奇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