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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詩文的字裡行間,更有一些前人留下的批註,瞧著也別有一番意趣。

    「我記得您曾說過,《義山詩集》滿天下都沒留下幾本全的來,還惋惜了好久。如今竟然算是如願了。」

    白鷺高興地說著,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兩隻眼睛都在冒光。

    「我還記得您說,若有珍本存世,一定很貴,很貴,很貴!」

    陸錦惜心底無奈,只抬起頭來笑看她一眼:「我還奇怪你怎麼這麼高興,原來是鑽進錢眼子裡去了。」

    「嗨呀,奴婢就是一個俗人……」

    白鷺擺擺手,不大好意思地笑起來。

    「這東西從來有價無市,看得上的傾家蕩產都願意。但若是給一個農夫,墊桌桌腳都嫌不夠結實。」

    不巧的是,她正好是那個「農夫」。

    陸氏愛極了詩詞文章。

    陸錦惜麼……

    詩詞文章雖讀,但要說痴迷,甚至是「愛」,卻萬萬算不上。

    她笑了一聲,將詩集放回了錦盒裡,只抬眼去看其他三個錦盒。

    都打開了。

    尺余長的盒子裡,放著一支風乾的雪蓮;三尺余長的盒子裡,裝的是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劍;四四方方的盒子裡,竟然是一張墨玉棋盤。

    陸錦惜看了,頓時皺眉。

    詩集。

    雪蓮。

    寶劍。

    棋盤。

    這是個什麼意思?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與顧覺非撞見時候的情景。

    按經驗推斷,整個友好交流的過程中,顧覺非應該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會覺得與她「相談甚歡」,或可知交莫逆。

    但回頭是不是會反應過來,陸錦惜就不清楚了。

    瀲灩的光華,在眼底流轉。

    她思索片刻,並未說話,只將方才放下的禮單摺子,撿起來看。

    在看清上面字跡的第一眼,她便沒忍住,挑了眉梢起來,覺得戲肉終於來了----

    這一封本該無足輕重的禮單,竟然是顧覺非本人所寫!

    之前參加太師府壽宴,影竹樓匾額上那「影竹」二字,那一種疏狂的意態,那一股「醉里挑燈看劍」的味道……

    陸錦惜至今都還記得。

    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以至於,眼前這字跡,即便比衣「影竹」二字內斂克制許多,也工整許多,可她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畢竟,顧覺非好像並沒刻意改變自己的字跡。

    陸錦惜微微眯眼,一點隱約的微妙,竄上了心頭。

    她將所有的心思都壓下去,靜心去看這「禮單」的內容。

    其實已經不算是禮單了,說是一封信也不為過。

    「大將軍夫人雅鑒。」

    「蒙夫人壽宴贈藥,家父用後,腿疾略緩,病痛稍減,十三載來難得矣。敝府本欲備厚禮以謝夫人美意,不期主母染恙,遂由覺非代之。」

    「薄禮貿然,恐未能盡度夫人心意,誠望海涵。」

    居然說唐氏病了……

    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顧覺非一回,身為繼母的主母就染了恙。

    嘖。

    太師府這水,有點深啊。

    陸錦惜繼續往下看去。

    後面就沒什麼廢話了,的確是禮單的內容,不過標註了這四件禮物的來歷。

    「義山詩集,昔年行於江南,偶得之;」

    「天山雪蓮,生於冰封雪嶺。昔年游於塞外邊境,遇一行腳胡商,偶得之;」

    「洪廬青劍,金陵鑄劍世家洪廬所出,采隕鐵而成,得之甚久。寶劍本欲配英雄,怎奈天下已無英雄,匣藏之;」

    「墨玉棋盤,曾偶得墨玉一方,篆而刻之,拙且不工,唯表心意耳。」

    落款:顧覺非。

    不是「顧覺非親筆」,更不是「覺非親筆」,甚至不是什麼「顧覺非上」,「顧覺非拜上」。

    就這麼簡簡單單,三個字----

    顧覺非。

    孑然。

    前面都中規中矩,唯獨這三個字,給人的感覺立刻不一樣了。

    利落得像把刀子,一把就捅進了人心底。

    亮極了。

    狠極了。

    讓人,心顫極了。

    雕漆方几上還放著那一把才用過的烏木裁紙刀,上頭沾著一點火漆的碎屑;

    前面那最大的一隻錦盒裡,只有墨玉棋盤,卻無一枚棋子,難免讓人想起圍棋上說的「讓先」;

    禮單摺子上,獨獨「墨玉棋盤」一條里寫了「表心意」;

    還有一句,「怎奈天下已無英雄」……

    顧覺非,字讓先。

    一切的細節,都從陸錦惜腦海中閃過去。

    她壓在禮單手的手指尖上,又是那一股酥酥的感覺,順著便往四肢百骸竄。

    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

    但這一次,比在影竹樓那一次,實在強烈了太多。

    陸錦惜其實隱隱覺察到有些異常。

    她與顧覺非不過見過兩面,談過一回。說難聽點,王八綠豆都沒這麼快看對眼的。

    她起賊心,是因為性情本就如此;顧覺非一個人人傳得清心寡欲的,她都沒追過,怎麼就湊上來了?

    可以說,她鉤才剛放下去,還沒來得及打彎,魚兒就咬上了。

    她又不是姜太公!

    這到底是要咬鉤呢,還是給她放下了一個誘餌呢?

    好奇,探究,刺激,還有……

    一種隱隱的征服欲。

    都慢慢從她心底升起。

    這個顧覺非,可能是個很強的對手。

    陸錦惜的眸中,閃過了一點鋒芒,但其實並不想追究這一位顧大公子,到底是真心來謝,還是藉機試探。

    對她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指尖上傳來的感覺……

    通俗地說,這叫「觸電」。

    低俗地說……

    目光停留在最後那孑然的「顧覺非」三字上,陸錦惜忽然就笑了一聲。

    透明圓潤的指甲,輕輕點了上去,又慢慢鬆開手指,任由這禮單摺子合上。

    「啪」地一聲輕響。

    低俗地說,一切「觸電」都是異性相吸,瞬間的欲望。

    不過一個人,想要睡另一個人。

    她只是想睡他罷了。

    第48章 琅姐兒

    屋裡一片的安靜。

    陸錦惜似乎在出神,白鷺青雀相互看了一眼,正想問問這禮單上到底寫了什麼,讓她這樣。

    沒想到,外頭就傳來一道興高采烈的聲音:「娘,我回來了!」

    陸錦惜一下回過神來,抬頭看去。

    只見薛遲腳步飛快,跟踩著風火輪似的,直接從外面進來,朝她懷裡一撲:「孩兒給娘請安,可沒誤了給您請安的時辰吧?」

    一張有些英挺的小臉上,還有一點點輕微的嬰兒肥,紅撲撲的,額頭上也掛著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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