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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當下只勉強一笑:「那奴婢這便回府,回了永寧長公主。他日您來訪,只管差人先來告奴婢,奴婢為您打點一番。」

    「那屆時便有勞繡寒姑娘了。」

    陸錦惜拿著那名冊,客客氣氣的。

    繡寒於是道一聲「告辭」,這便在丫鬟們的引路之下,退了出去,回長公主府復命去了。

    至於永寧長公主會是什麼表情……

    陸錦惜仔細一番思索,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隨手將名冊扔回了桌上,暫時也沒細看的意思,只抬首看向屏風後面。

    她方才與繡寒說話,也沒避著裡面。

    先前鬼手張已經為薛廷之看診畢,不過知道陸錦惜在與人說話,所以就站在了後面。直到繡寒走了,他才走了出來。

    陸錦惜臉上掛著關切的笑容,上前問道:「怎麼沒見大公子出來?張大夫看得怎麼樣?」

    鬼手張剛才在後面,其實也把陸錦惜與繡寒的對話聽了個清楚,只隱約覺得這一位大將軍夫人的秘密其實也不少。

    但他畢竟是個外人。

    所以他只不動聲色瞧了她一眼,回道:「大公子還在裡面,他這腿疾,有些麻煩處。」

    陸錦惜點了點頭:「還請您一論病症。」

    「大公子腿疾乃是先天所留,左足腳筋在腳踝一段,因寒氣侵襲入體,所以有蜷縮。或許為其母曾在孕中受傷,所以影響到胎兒。」

    「若早年延請名醫,加以調養,本能好起來。」

    鬼手張覺得自己扯起謊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因為對薛廷之的經歷了解,又精通醫理,即便胡扯都很有道理。

    「只是邊關苦寒,寒氣又侵。加之大公子回到京城之時,年紀已不算小,所以這一段腳筋,已長定了。到今日,已算是痼疾。」

    「若要治癒,也是水滴石穿的長久功夫。」

    「針灸正位,藥浴舒緩,輔以食療,或恐能一解苦痛……」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面上也多了一層沉沉的陰雲,似乎並不很開心。

    薛廷之這腿腳的「痼疾」,他比誰都清楚。

    腳筋斷了再接,已是他當年醫術登峰造極之作,勉強讓薛廷之能下地走路。但要徹底與尋常人無異,卻難如登天。

    這麼多年來,他雖沒放棄,甚至固執地醫治。

    可他心裡其實很清楚,徹底恢復如初的希望,微乎其微。

    鬼手張這一副表情,陸錦惜當然看在眼底。

    只是一則她不知道對方所思所想,二則鬼手張醫者仁心,尋常人見了這表情,也只當他憐憫病患,嘆息神傷罷了。

    所以,陸錦惜實在也無法往深了想。

    她聽出了鬼手張話里隱含的意思,又想起薛廷之方才的表情來,心下也難免複雜幾分,只道:「張老大夫醫術高明,滿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大公子畢竟是大將軍留下的血脈,但有一絲治癒的希望,我們也願嘗試。」

    「哼,你們願意嘗試,我還不樂意治呢。」

    鬼手張先是冷哼了一聲,似乎宣洩著對陸錦惜的不滿。只是很快,他眼珠子一轉,把話頭繞了回來。

    「不過看著,也實在怪可憐的。我這人就是宅心仁厚,治他卻不是看在你們將軍府的面兒上。你們也別給自己戴高帽子就是了。」

    成吧。

    反正他是大夫,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陸錦惜從來能屈能伸,對這點小事當然也不掛懷,只笑容滿面恭維道:「您自然是妙手仁心,是我等俗人總以己心度您,往後必定不敢亂說話。您肯治,也算是大公子修來的福氣了。」

    「這話聽著就舒服多了。」

    鬼手張那沾著點花白的眉毛,都挑了挑,心裡頭美滋滋的。

    一則陸錦惜這兩句恭維,實在是溫言軟語,叫人聽了渾身舒坦;

    二則大公子近年在府里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如今陸錦惜竟然能坦然請他來給大公子看診,還要請他為大公子治病,往後就不用偷偷摸摸,對大公子這病疾必定好事一樁。

    兩者相加,鬼手張竟覺得看陸錦惜都順眼了不少。

    他在屋裡踱了兩步,思索了一會兒,便道:「如今我將以針灸輔以外藥溫養,大公子不便於行,平日裡最好還得要人為他推拿腿足,保持經絡血脈的暢通。針灸三日一次便可,你們可送大公子來回生堂。但推拿舒經活絡之事,卻要時常做……」

    「這個容易。」

    陸錦惜心思敏捷,一下就想出了個妙法。

    「此等日常推拿之事,自然交給身邊人來做最好。大公子身邊也有幾個丫鬟小廝,不若辛苦您一遭,回頭帶他們去回生堂,在您那邊長長見識,學學手法。沒學成之前,就為您在回生堂打個下手,聽您差遣使喚。您看如何?」

    「這個……」

    鬼手張細細一想,竟找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法子來了。

    他回生堂那邊本來就忙,派幾個學徒過去伺候大公子,還不知要耽擱多少治病救人的事。

    但若是將軍府這邊派人來,就真是兩全其美了。

    推拿之法,湯氏和他徒兒們都會,盡可交給他們去教調。除此之外,這段時間還能多幾個人手幫忙。

    他哪裡還有不願意的呢?

    鬼手張看著陸錦惜,一時真有些刮目相看起來,只道:「先前我家婆娘說您是個剔透人兒,菩薩心腸,老頭子我本也不信的。如今才知道,她看人總比我毒上幾分……不過也難怪,她眼光不毒,怎麼能挑中我這麼個優秀的人呢?」

    「……」

    陸錦惜聽著前半截,本想謙遜兩句,可待聽到最後那一句,忍不住嘴角一抽,差點摔地上去。

    這是說湯氏眼光高,才能看上他鬼手張呢!

    給人看個病都要撒一把狗糧……

    鬼手張,跟她一開始以為的,其實不大一樣啊。

    陸錦惜好一陣才緩過勁兒來,勉強笑道:「您說得極是。那今日,您看是為大公子先診治一番,還是?」

    「來都來了,自然是趁此機會,再診治一番。」鬼手張擺了擺手,一副責無旁貸模樣,「此事針灸之事,耗時長久,夫人您……」

    陸錦惜倒不介意:「無妨。我本也無事,您只管為大公子治療,我在外間看著書,等候即可。」

    鬼手張略一沉吟,也沒反對。

    他昨夜雖為大公子施針,但畢竟是剛研究出來的法子,少不得要再查探一番,看看情況。

    即便陸錦惜在旁邊,可只要他們不說什麼話,也不會暴露出來。

    所以,鬼手張當下便吩咐幾個丫鬟去下面打水來,後才提了醫箱,到屏風後面,開了針囊,為薛廷之針灸起來。

    陸錦惜就在外間坐了下來。

    她原想翻兩頁《反經》,不過一見旁邊那嶄新的藍皮簿子,念及永寧長公主這一樁媒婆的生意,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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