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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大公子回來了!」
「啟稟老爺,大公子回來了!」
傳話的僕役,早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卻是一片的紅光,雙目也炯炯有神,一路直接跑到了顧承謙跟前兒來。
顧承謙沒說話。
永寧長公主卻是大袖一揮,忙問道:「回來了?見著人了?在哪裡?」
「回、回來了,剛才在門外。萬管家著小的先來,給老爺報信兒。估摸著大公子一會兒就來!」
僕役差點就沒喘過氣來,不過還是儘量清楚地,把事情給說了一遍。
永寧長公主一時便笑了起來。
周圍無數人,在聽清楚之後,竟都忍不住開了懷,有人甚至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公子可算是回來了!」
「哈哈,昔年治理水患,還是大公子幫的忙!」
「六年不見,拜帖也不回,我還擔心他要出家了。哈哈,總算是回來了,真是要嚇煞我了!」
「恭喜老太師啊。」
「恭喜老太師!」
「恭喜太師了……」
一群人連忙向著顧承謙道賀。
顧承謙卻一時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明明分不清對錯,甚至覺得他顧覺非合該千刀萬剮,可這個時候,臉上卻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來。
他起身來,連連向著在場的諸多同僚拱手:「多謝,多謝了……」
樓下是一派前所未有的熱鬧場景。
樓上雖沒那麼誇張,可兩側一些年輕些的官家小姐們,也都露出了驚喜的神態,甚至有不少開始竊竊私語,更有甚者,暗暗地尖叫起來。
就連一些二三十年紀,已嫁為了人婦的,面上竟也有隱約的激動。
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一下就淹沒了整個二樓。
陸錦惜手裡端著一盞江南鳳團雀舌牙茶,一眼掃過去,便見得有人已經好奇地向著下方探頭去看,也有的矜持地坐在原位,可臉上卻都有了一抹嬌羞的神態……
想來,是想到了傳言中的顧覺非。
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意淫又不犯法。
只不過麼……
她耳聞著下面官僚的盛讚,眼瞧著上面嬌客的期待,心底竟然沒什麼波動:世上哪裡有人能完美到這個地步?
見著這場面,她只覺得太虛,也太過。
一時之間,陸錦惜倒有些奇怪的置身事外之感。
她瞅了一圈,終究還是收回了目光,把茶盞放回了桌上。
一隻手點著那茶盞上精緻的松鶴圖,一隻手手肘則擱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撐著額頭的邊緣。
戲停了,沒了那一股熱鬧勁兒的刺激,睏倦便慢慢地襲來。
陸錦惜掩唇小心地打了個呵欠,只歪著頭,等著那一位顧大公子的「粉墨登場」。
眾人也沒有等上多久。
約莫只過了半刻,外面探看的下人便飛快地跑進來稟:「老爺,大公子就在外面了!」
樓下頓時一片振奮,甚至有座次本就靠外的人,乾脆迎了出去,站在門外看。
樓上更是一片低低的驚呼之聲。
也不知道是誰先從外面的窗上探出頭去,一下便驚喜地呼喊起來:「真的來了!你們快看!」
謝襄鈴本是個矜持自負的。
可架不住近日來,父母在婚事嫁娶之上,總談及顧覺非。她也覺得,以自己的容貌與出身,滿京城也就一個顧覺非能入她眼。
如今未來的夫婿,很可能就在下面,她豈能忍得住?
只有片刻的猶豫,謝襄鈴便跟著坐在窗外,向著外面看了出去:初時只能瞧見那遠遠的長廊上,走來一道深青的身影。
身材氣場,昂藏里藏著飄逸,飄逸里又有幾分沉穩,竟比影竹樓周圍栽的這一片翠竹,還要挺拔。
還沒看見臉,謝襄鈴的心便已酥了一半,竟如小鹿一般亂撞起來,帶得她臉頰一片飛紅。
可她完全無法控制。
等到那人影走近,一張臉也慢慢露出來的時候,謝襄鈴忽然便聽不任何聲音了……
樓下,久候的文人與官僚,立時上前去寒暄問好,她聽不見;
樓上,身邊的其他官家小姐們那隱隱藏著激動的聲音,她也聽不見。
只有那擂鼓一般的心跳,還在她胸膛里撞擊……
正當中坐著的陸錦惜看不到下面。
她只聽得靠窗那邊一陣壓抑著喜悅的驚呼,接著便是影竹樓門口一下熱鬧了起來,竟是剛才迫不及待出去的那一行人的寒暄。
「可算是又見大公子,別來可無恙?」
「勞李大人關心,覺非安然無恙。」
「六年不見,顧老弟神采更勝當年啊!」
「常先生風采亦不減當年。」
「讓先,哈哈,差點還以為你真的當了和尚去……」
「家有牽掛,萬萬不敢,六年來,也勞庭木兄記掛了。」
……
一聲連著一聲,一個比一個欣喜激動。
聽著,竟像是工部尚書李文朗,杭州書院的院長常建之,甚至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學士呂如梁……
而答覆他們的聲音,則帶著幾分愧疚,幾分感動,似乎是為了這六年的音信全無,也似乎是為了朋友們這樣真摯的關切……
陸錦惜一聽,只覺得這一道聲音,淡泊清雅,沉著冷靜,好似靜水深流,自人心間慢慢地淌過,將一切荒蕪的雜念都帶走了。
隱約間,是故人重逢,物是人非……
甚而,歲月流變。
她一時有些怔住。
下面的寒暄聲,並未持續多久。
所有人也都知道,應該把道給讓開,讓這一位六年不曾歸家門的大公子,先進去拜拜已年邁的老父。
於是,陸錦惜終於也看見了。
那一道身影。
寬肩窄腰,修長昂藏。
錦緞青袍在里,玄青鶴氅在外。
銀色的繡線在對襟和袖口領口邊,都留下了祥雲的繡紋,衣袍上的竹葉暗紋,在這一刻,竟是無比地契合了「影竹」二字。
人走進來,似朗朗挺拔的一支竹。
恍惚間,竟覺得眼前好似有竹影搖曳,割碎了天光,灑落在他身上。
緩步而行,他穿過了堂中留出來的夾道,到了默立的顧承謙面前。
於是,那一張先前都沒看見的臉,便正正好,對著她們這一面。
長眉墨畫,鬢若刀裁。
挺鼻薄唇,偏偏唇角有一點輕微的弧度,不很明顯,卻立刻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平易,調和了他過於出色的五官帶來的冷清與鋒銳。
無比協調,趨於完美!
他渾身上下,每一個部分都好似天成,沒有一個地方突兀。
不過是行,還是站,都有一股渾然內斂的溫潤。
一眼看過去,竟然也不會率先注意他的容貌,反而會他表現出的氣度所感染,所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