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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5:49 作者: 時鏡
    她今日穿著一身沉香色雁銜蘆花樣對襟襖,配海馬潮雲羊皮金沿邊挑線裙,很有幾分貴氣。

    一見陸錦惜打南院出來,她面色便是一變。

    只是她也不躲避,反而一甩袖子,抬了下巴,趾高氣昂地走上前來:「二嫂真是好全了,今日起得這樣早,還知道來給太太請安了,恭喜啊。」

    「承三弟妹記掛,好得差不多了。」

    陸錦惜笑意盈然,看著衛仙的目光,和善而且平靜。

    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法保持冷靜。

    「太太這邊,我素來沒三弟妹勤快。今早也不過是因為解決了遲哥兒的事情,好歹要叫太太知道,免得她擔心。如今府里的事情堆成了山,還等著我去處理,倒是沒空陪三弟妹一道了。」

    「你!」

    又來了!

    牙尖嘴利的陸錦惜又來了!

    衛仙險些被她這一句毫不掩飾的嘲諷激得跳起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陸錦惜慢條斯理,覺得跟她說話像是逗貓,有一種奇異的趣味。見她炸了毛,她只是不緊不慢,笑著往上頭澆了一桶油。

    「只是覺得三弟妹挺閒,多陪陪太太也好。」

    這一回,衛仙恨不得掐她脖子了!

    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又是在南院前,她強忍了,冷笑一聲:「遲哥兒的事情,不過是你運氣好撞上了。可老天爺,不會叫你次次都這樣好運。太師府壽宴就在這幾日,我可已好好準備了大禮。嫂嫂病了許久,不知可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這就不勞弟妹操心了。」

    陸錦惜的心情是真不差,也不計較她尖酸刻薄的口氣,輕飄飄扔下一句,便搭著白鷺的手,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半句招呼都沒打,直接離開!

    衛仙與她爭鬥這許多年,哪裡見過她這樣囂張無禮的時候?

    一時之間,已愣在原地。

    一直等到陸錦惜人都消失在了拐角,她才反應過來,又是驚詫又是大怒:「她竟然敢無視我?!」

    陸錦惜已走出去老長一段路,可這話依舊傳進了她耳朵里,叫她失笑。

    白鷺和青雀對望了一眼,卻都很擔心。

    只是一路上也不好說話,一直到回了東院,等陸錦惜坐回西屋的炕上,青雀才憂心忡忡開口:「夫人,三奶奶出身顯赫,乃是衛太傅的嫡女,家底厚實。她出手一定很闊綽,我們……」

    「長公主都說了,顧老太師的禮,『貴』是其次,要緊的是『對』。」

    陸錦惜一臉的輕鬆,半點沒把這當回事。

    她只覺得頭上沉沉,乾脆便把頭上那金簪子給拔了下來,隨手朝炕几上一扔,砸出「咚」的一聲響。

    兩個丫鬟都嚇了一跳。

    陸錦惜卻笑:「該送什麼我早想到了。你們去外頭找找,看看潘全兒有沒有把藥材單子擬上來。」

    說的是給鬼手張送一大堆普通藥材的事情。

    潘全兒原本不過一個普通的外院跑差事的,一朝得了陸錦惜的賞識,必定抓住機會往上爬。

    藥材單子,越快遞上來越好。

    剛才陸錦惜是去給太太請安,不在這邊。所以藥材單子說不準已經在外頭桌上放著,跟這半月積攢下來的雜事一起,等著陸錦惜處理。

    白鷺當即猜到這送藥材的事情,說不準與太師府壽宴有關,便連忙應了聲,去外面翻找起來。

    還別說,真被她給找到了。

    只是……

    「夫人,藥單子在這裡了。但這個……」

    左手拿著的,是那一卷裹起來的長長藥單子,右手裡拿著的,卻是一封薄薄的還未封口的信。

    白鷺重新站在陸錦惜面前的時候,已經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話說到一半,便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卡殼了。

    在看見那信封的一瞬間,陸錦惜眉梢都跳了一下。

    她險些以為那是宋知言的回信。

    可回頭一想,即便是有回信也不會這麼快,這才定回了神,皺眉道:「吞吞吐吐,又說不出話來了。這一封是什麼?」

    「這個……」白鷺只覺得詭異,張口半天也說不出來,乾脆將信遞給陸錦惜,古怪道,「下面小丫鬟說,大公子一早來請安,想謝您打點的那幾簍好炭。但您不在。他聽丫鬟們說您早起咳嗽,嗓子也啞了,就借了筆墨,寫了藥方,叫回頭呈給您……」

    薛廷之?!

    陸錦惜險些一口噴出來:不是他叫臨安借來那一盆破炭,她哪裡會咳嗽大半個晚上?這還有臉給她留藥方了!

    真是……

    面色變幻好半天,她才強忍住把信扔掉的衝動,三兩下給拆出來看。

    的確是封藥方。

    只是字跡更柔和一些。昨日在薛廷之書上看到的批註字跡,是筆鋒驚人,透著一種斂不住的鋒芒,隱約著凝重的殺氣。

    今日這藥方上,卻像是怕嚇著看藥方的人,所以每一筆都顯得很克制,內斂。

    陸錦惜看出來,這是個滿地都能找見的普通潤喉方子,頓時氣笑了:「這也拿上來,我該謝他把這手字寫得夠『體貼』嗎?」

    第21章 顧覺非的雪

    這個庶子,行事罩著一團迷霧。

    陸錦惜左思右想,也不大看得分明,只覺得對方來請安,還留下一封藥方,該有點示好的意思。

    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難道就因為她撥了幾簍炭去,他就被這個常年不管他的「嫡母」感化了?陸錦惜可不相信。

    捂塊石頭都沒這麼容易,何況是心智健全很有主見的薛廷之?

    她皺著眉頭,瞅著這一頁紙上頭一筆一划的字跡,慢慢給放下了,壓在炕几上,道:「你們兩個回頭只管打點,再給大公子那邊添點家用擺設,余者一概不管。我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青雀白鷺兩個丫鬟,慣知陸氏對薛廷之的態度。

    剛才見她說笑不像真笑,說怒不像真怒,一時摸不准她心頭想法,更不知道她跟薛廷之之間是怎麼回事,因此迷糊了好半晌。

    此刻聽得她吩咐事兒,這才對望了一眼,應了聲。

    陸錦惜又伸手要那裹成一長卷的藥單子:「這也是今早呈上來的吧?」

    「對。差不多跟大公子這一封藥方前後腳。」

    白鷺連忙把單子給遞上去。

    「潘全兒留了話,說若您要送得比較多,他趕巧認識一個陝西的藥商,也信得過。到時候把藥裝車,先只給定金,送回生堂看了,再把銀錢付訖。如此更穩妥些。」

    「這考慮,倒異常周全。」

    陸錦惜聽得點頭,把藥材單子展開來看:黨參,黃芪,白芷,羌活,地榆……一應日常普通病痛用的藥材都齊活了。

    「藥單子也不用改什麼。至於量,回生堂用藥甚多,得給他們大致準備個能用小半年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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