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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3:17 作者: 月下蝶影
「但是兒子心中,已有心儀之人,」晉鞅道,「並無求娶楊氏女之意。」
「若你喜歡的姑娘乃是世家女子,便立她為後,迎楊氏女為貴妃,」周太后看著晉鞅,細細觀察著他臉上的神qíng,「你覺得如何?」
屋內霎時寂靜下來,晉鞅迎視著太后:「母后,我不願讓她委屈。」
「荒唐,你見過幾個帝王不曾立妃?」周太后呵斥道,「你這會兒說不願意立妃,到了日後若再反悔,我們皇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古來大多帝王喜歡三宮六院,但是也曾有帝王只娶一後,帝後兩人相伴終生,兒子願意效仿他們。」晉鞅拱手道,「求母后成全。」
「這事哀家成全不了你,」周太后沉默下來,半晌才再度開口道,「能成全你的只有你自己。」
晉鞅看著周太后沒有說話。
「你並不是一位毫無權利的傀儡之主,自然也不會有朝臣以死相bī讓你納妃,」周太后垂下眼瞼,淡淡道,「所以日後你要與未來皇后白頭偕老也好,三宮六院也罷,都要看自己的心,哀家管不了你,也不會管。」
「謝母后,」晉鞅拱手道,「只是仍有一事需要母后幫兒子的忙?」
「什麼事?」周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不疾不徐。
「就是立後之事,」晉鞅行了一個大禮,「請母后替兒子向顧家求親。」
周太后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看著眼前這個把腰彎到最低的孩子,低聲問:「陛下,此言可當真?」
「今日所說的話,皆是兒子肺腑之言,只求母后能為兒子在顧先生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晉鞅抬頭看著神qíng平靜的太后,又道,「此乃兒子的心思,師妹尚不知qíng。」
「既然她不知qíng,你又怎麼知道,她願意做你的皇后?」周太后拋出這麼一句,也不等晉鞅回答,直接道,「這事哀家會盡力而為,時辰不早,你該回去歇息了。」
晉鞅張嘴還想說什麼,但是見太后明顯不想再開口的樣子,只好道:「多謝母后費心,兒子告退。」
走出康泉宮,他長長舒了口氣,但願日後久久不會怨恨自己。
只可惜周太后還沒來得及跟顧家提這件事,楊國公府就已經請胡家太太做媒,想要替家中獨子楊垂文求娶顧家二姑娘。
消息傳到宮裡的時候,晉鞅當即便打翻了手裡的茶杯,糊了一張寫好的字。滾燙的茶水在案上冒著水汽,順著桌沿滴滴答答的濺在了地上。
可是這會兒晉鞅已經顧不上這些,他只是死死盯著胡云旗,用幾乎沙啞的嗓音問道,「顧家呢,顧家答應楊家沒有?」
他現在是既焦急又後悔,幾步跨過御案,走到胡云旗面前:「顧家怎麼說?」
胡云旗剛想開口說話,晉鞅便猛咳起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陛下,」胡云旗見他這副模樣,嚇得面色大變,轉身想讓殿外的太監去叫御醫,卻被晉鞅一把拽住。
「你告訴朕,顧家怎麼回答的?!」晉鞅死死盯著胡云旗,一雙眼睛仿佛能滲出血來。
40、第 40 章
「陛下,顧家並未答應楊國公家的求親,」胡云旗差點被陛下這個反應嚇懵,他早猜到陛下對顧家妹子有幾分男女心思,但是卻沒料到這份心思會有這麼深。他與家中髮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不至於如膠似漆,但也舉案齊眉,沒紅過臉,起過什麼爭執。對於他這種世家兒郎來說,夫妻之間能如此相,他已經很滿意了。
為qíng愛瘋狂這種事qíng,他無法理解,也做不到。在他看來,qíng愛之事不過是鏡花水月,書里寫著,別人嘴上談著,但卻是虛幻又摸不著的東西。
不過他雖然不理解,但並不代表會對別人的感qíng嗤之以鼻,所以眼見晉鞅氣急攻心,面色煞白的模樣,他也不敢囉嗦,直接把知道的qíng況說出來,「陛下,顧家心疼女兒年幼,所以婉拒了我母親的說親。」胡云旗現在比較擔心的,陛下會不會因此遷怒他們胡家。如果早知道自家母親會幫著楊國公說媒,他肯定要把他攔下來。
「你是說,顧家並沒有與楊國公家結親的意思?」晉鞅扶著御案,咳了幾聲,白皙的臉蛋上透著有些病態的紅。
胡云旗想說,顧家雖然現在拒絕了楊國公家的求親,不代表著楊垂文就沒有機會了,只要楊家臉厚些,楊垂文又能討到顧家妹子歡心,這事還是有能成的機會的。不過見陛下這幅模樣,胡云旗是怎麼也不敢說這種話的,「顧家既然拒絕我母親幫楊國公家說親,想來是沒有與楊國公家結親的意思。楊國公一家乃是京中望族,顧家雖然拒絕得委婉,但以楊家的身份,應該不會厚顏再去求娶。所以兩家的婚事,自然不會成的。」
經胡云旗這麼一說,晉鞅慢慢冷靜了下來。待他完全冷靜下來後,他看著垂首站立的胡云旗,沉聲道:「雲旗可知朕為何不願意師妹嫁到楊家?」
你都激動那樣兒了,還能有什麼原因?
胡云旗拱手道:「陛下待長顏縣主猶如家人,自然想為她挑個如意郎君。」
妻也是家人,胡云旗覺得,自己這個詞語用得很合適。
「你說得對,朕怎麼會願意師妹嫁到楊家,」晉鞅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御案,把手背在身後,原本帶著絲病態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與堅定,「自己的家人,就該好好護著才對。」
胡云旗鬆了口氣,看來陛下的注意力沒有放到幫著說親的胡家身上。
「對了,這次幫著楊國公家說親的胡夫人是令堂?」晉鞅轉頭去看胡云旗,面上不見喜怒。或者說,他即便心中不悅,但也不會因為這件事遷怒到無辜的胡家身上,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卻不是為所yù為的bào君。
「回陛下,幫著楊國公家說親的正是家母,」胡云旗看了眼晉鞅的臉色,實在看不出什麼qíng緒,只好老老實實道,「家母姓楊,乃是楊國公的堂姐,加之我們胡家與顧家乃是姻親關係,所以楊國公便請家母替他們走這一趟。」
「原來如此,看來你們家與顧家關係比較好?」晉鞅隨口問道。
世家之間互有姻親關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胡云旗也不擔心晉鞅多心,老老實實回到道:「舍妹乃是存璟髮妻,所以關係難免親近幾分。」
「理當如此,」晉鞅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直到胡云旗退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眼已經恢復平靜的帝王,心裡有些敬畏。若不是御案尚亂,他幾乎要覺得剛才仿若毛頭小伙子氣急無措的帝王是他的錯覺,而現在這個渾身威儀,冷靜自持的帝王,才是唯一的真實。
顧家後院中,顧如玖把自己弄好的潤喉茶葉裝進兩個陶瓷罐子中,然後在罐子上貼上寫著敬獻二字的紅條。
楊氏坐在她旁邊,看了眼那張紅條,「這是送給太后的?」
顧如玖點頭:「太后近來有些咳嗽,陛下……也常常咳嗽,我見這個茶葉不錯,就帶進去讓他們嘗嘗。」
「滿朝上下,誰都不敢輕易送入口的東西給宮中貴人,你……」楊氏嘆口氣,「為母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與楊國公家的公子成親,但是既然你不願,我便替你推了,唯願日後你不會後悔。」
「母親,我想要的夫君,應該是父親對你那樣,楊家公子樣樣都好,但是他對誰都好,」顧如玖笑著道,「這點哪裡比得上爹爹?」
「你這丫頭,竟膽大包天的說到長輩頭上來,」楊氏被顧如玖逗笑,心裡最後那點疙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京城好兒郎多的是,你又還未及笄,且先慢慢瞧著。」
楊氏口中雖這麼說,心裡卻很清楚,她是絕對不會把久久嫁到京城以外的地方,而京城裡能與顧家結親的家族,統共也就那些人家。只是姻緣一事不可qiáng求,她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點點苦,楊國公家兒郎千好萬好,也抵不過孩子的一句不願。
楊國公向顧家求親這件事,也只有兩家比較親近的人知道,其他人即便有所耳聞,也不知道真假,私下裡略閒話幾句,就揭過去了。現在大家更關心的是後位的人選,司馬家沒多少可能,李家又表現得不太積極,所以後位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有猜顧家的,有猜李家的,還有猜楊國公家的,還有其他幾家有適齡姑娘,家風亦不錯的世家,也在眾人的猜測範圍之內。
幾天後,周太后突然召見胡家夫人,並且還留胡家夫人在宮中用午膳。眾人忍不住想,難道皇室想要迎娶胡氏女為後?
任憑外面人如何猜測,胡家也沒有站出來說什麼,只是在半個月後,胡家姑娘胡喜與楊家兒郎楊文霽定親。
大家被胡家的行為驚呆了,難道胡家瞧不上皇室,所以準備把女兒嫁了?上一個敢這麼gān的世家還是在大豐建國初期,只可惜這家人最後的下場太慘,慘得讓所有世家都吸取了教訓,對皇室的尊重程度達到了新高。
可是胡家如果真這麼清高,怎麼還讓自家兒子進宮做龍禁衛,這是不是有些前後矛盾?
所有說……皇室並無意與胡家結親才是真相?
作為被京城眾人猜測的中心人物,周太后真捧著茶杯,品嘗顧如玖送進來的茶葉。茶葉的味道算不上太好,還帶著一股糙藥味,不過這份心意難得,周太后還是慢慢喝著。
「久久有些時日不曾進宮了,」周太后放下茶杯,見顧如玖身後的丫鬟還捧著一罐茶葉,便道,「這罐茶也是送予哀家的麼?」
「我前些日子在泰和別宮遇到陛下時,我見他仍有些咳嗽,便也給陛下備下一罐,」顧如玖從秋羅手裡接過茶罐,解釋道,「這茶葉xing溫和,喝了不僅潤肺止咳,還有凝神效果。」
「既然如此,你便再跑一趟,給皇上送過去,」周太后道,「陛下自從親政後,朝中事務繁忙,也不曾好好休息,你去了也幫我好好勸勸他。你是他的師妹,你說的話他總是要聽一些的。」
顧如玖想到晉鞅那不算好的身體,還要整日cao勞,也忍不住皺了皺眉,起身朝周太后福了福:「姑母,那我便過去看看。」
「嗯,快些去,等下跟陛下一起過來我這裡用膳。」周太后笑眯眯的點頭。
出了康泉宮,要經過鸞和宮,顧如玖聽到裡面傳來聲響,便有些好奇的問引路宮女:「這裡面怎麼有聲響?」這裡是大豐歷代皇后居住的地方,現在宮中後位空虛,誰會這麼大膽子在裡面鬧出動靜。
「回縣主,這是工部與殿中省的人在翻修宮殿,」宮女福了福道,「本來已經翻修好了,不過陛下前幾日,又覺得不夠好,伺所以就讓工部以及殿中省的人又重新翻修一遍。」
顧如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經過鸞和宮正門時,她看到院子裡似乎有移植過來的橘子樹,只是被剪去了枝椏,光禿禿的讓人認不清楚。
「縣主要進去看看嗎?」宮女見顧如玖朝門裡看,便道,」若是您想看看,奴婢便讓裡面的人先停手。」
「不用了,」顧如玖笑著搖了搖頭,走過鸞和宮大門這段路,才開口道,「那是皇后居所,我等怎好輕易進去。」
宮女聞言屈膝道:「是奴婢未考慮周全。」
顧如玖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宮女是劉姑姑常常帶在身邊的,行事向來穩妥,今日想必是見自己好奇,才開了這個口。
走過鸞和宮,再走一段距離,便是乾坤宮。到了乾坤宮大門口等候通報時,顧如玖見到了一個好久不見的人。
「奴婢白賢見過長顏縣主。」白賢看到顧如玖,頓時停下腳步,特意往迴繞了幾步走到顧如玖面前:「縣主近來可好。」
「有勞公公掛心,一切皆好。」顧如玖見白賢神qíng看起來比往日憔悴,身邊也沒了那些討好賣乖的小太監,心裡雖然有些疑惑,面前卻沒有露出半分,「公公近來如何?」
「謝縣主垂問,奴婢哪都好。」白賢應答得十分得體,心裡卻有些激動。如今他被陛下厭棄,已經少有機會能在陛下面前伺候。他現在早已經對當初的行為後悔不已,可是他的位置已經被何明搶占,就算有心回去,何明也會阻攔。
這會兒看到長顏縣主,他心裡突然湧起一絲希望,陛下這條路走不通,若是能討好了長顏縣主,未必沒有重得風光的時候。不過他心裡清楚,像長顏縣主這般貴人,不會喜歡過於諂媚的下人,所以把態度拿捏得很好。
「奴婢見過長顏縣主,」正說著,何明就從內殿出來,上前面笑吟吟的朝顧如玖作揖行禮,「快快請進。」
拋開後面那些彎彎道道不談,單從面上說,顧如玖更欣賞白賢的做派,何明略浮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這段日子以來,何明雖然一直近身伺候晉鞅,但是顧如玖卻覺得,晉鞅似乎並沒有像當初用白賢那樣用何明。
晉鞅這是真的厭棄白賢了,還是因為白賢做錯了事,要藉此給他一個教訓?
帝王御下之道顧如玖並不感興趣,她這次進宮來,只是為了晉鞅的身體。晉鞅雖然不是她的家人,但是她對晉鞅卻是真的關心,而不是礙於他的身份。
誰的心都不是石頭做的,晉鞅對她好,她早已經記在了心裡。
「師妹來了?」見到顧如玖進來,還不等她行禮,晉鞅便已經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虛扶著她不讓她行禮,「我們可有小半月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