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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而且這位房客與眾不同,這位房客永遠不會背叛他、拋棄他。只要他肯好好的愛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一定也會永生永世的愛他。
這麼一想,他簡直激動了起來,忽然直起腰低下頭,他扯開了嬰兒屁股上的尿布看了看:「啊,原來你和我一樣,也是小男孩呀?」
這時,他的前方一暗,抬起頭來,他看到了陸健兒。
陸健兒莫名其妙的盯著他:「幹什麼呢?」
他答道:「我找到了我兒子。」
「你兒子?」
「段人鳳生的,我兒子。」
陸健兒立刻低頭細看了那嬰兒的面貌,看完之後,因為認為已經沒有滴血認親之必要,所以他直接翻了臉:「你這不是胡鬧嗎?」
金玉郎嗅到了危險氣息,把嬰兒往懷裡又摟了摟,然後站了起來:「我怎麼了?」
陸健兒背著手,臉上沒什麼表情,然而聲音惡狠狠:「我陸家養你一個不算,難道還得給你養個私孩子?你要是把這個孩子帶回去,讓淑媛的臉往哪裡放?又讓我陸家的臉往哪裡放?」
陸健兒的意思,金玉郎明白得很。窮家小戶倒也罷了,略有資產的家庭,都最怕家裡有這麼個庶出的大孩子,不怕別的,怕這大孩子搶弟弟妹妹們的家產。況且陸淑媛和金玉郎結婚,本來就已經算是下嫁,她不挑剔金玉郎就不錯了,怎麼會容忍他在從外面帶個孩子回來?陸淑媛不能讓,陸健兒也不能讓,這孩子身上也流淌著段家的血,而陸健兒和段人龍是死敵。
該明白的道理,金玉郎全明白,緊緊的抱了孩子,他正想說兩句好話哀求陸健兒,可是未等他開口,懷裡的孩子忽然哭了起來,與此同時,他懷裡也是一熱。短暫的愣怔過後,他反應過來:孩子尿了。
抱著這麼個濕漉漉的孩子,他也沒了主意。陸健兒見他六神無主的發呆,伸手就要去搶孩子。他嚇得向後一躲:「你別碰我。」
他的本意是說自己被孩子尿了一身,太髒,然而陸健兒無法領會他的言外之意,見他竟敢公然的反抗自己,陸健兒一時氣得失控,衝著金玉郎便是一腳,正好踹中了他的肚子。金玉郎向後一屁股跌坐下去,眼看陸健兒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他慌忙單手撐地爬起身,抱著孩子撒腿就跑----跑得倒是夠快,陸健兒在後方剛罵出了「你他媽的」四個字,他已經一溜煙兒的沒了影子。
陸健兒瞪著他的背影,有心去追,又覺得自己身為師長,在前線和妹夫你追我趕,讓部下們看了,實在是有失體統。忍住一口惡氣,他自去忙他的軍務,如此到了午夜時分,本縣的士紳們在縣衙門裡給他安排了晚宴和床鋪,而他吃飽喝足之後,剛要休息,金玉郎像個小鬼似的回來了。
這幾個小時,他不知道是躲到了哪裡去,如今回來了,也不進門,單是靠著門框站了,胸前鼓鼓囊囊的,是他還裹著那個嬰兒。陸健兒盤腿坐在迎門的大床上,冷著臉不出聲,倒要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花言巧語。
金玉郎沒有立刻開口,靠著門框站了一會兒,他像是也在思考。後來,在陸健兒將要不耐煩的時候,他終於出了聲:「哥哥。」
對待陸健兒,他有時候稱陸兄,有時候隨著陸淑媛叫大哥,開玩笑的時候才會喊一聲哥哥,但此刻他顯然沒有玩笑的意思,這一聲「哥哥」,鄭重而又可憐兮兮。
陸健兒從鼻子裡呼出兩道冷氣。
金玉郎垂眼看著地面,說道:「我剛才一直在想如何處置這個孩子,想了個主意出來,所以……要來和你商量商量。」
「說。」
「我想,段人鳳一定是不喜歡這個孩子,如果喜歡的話,怎麼會隨便把他丟下來?所以我想把他帶回北京,找個好人家收養他,總比跟著段人鳳強。」
說到這裡,他抬頭望向了陸健兒:「求求你,別逼我把他扔在這兒。」
「你少裝這個可憐相。」
「我不是裝,我本來就可憐。我剛才跑了很多的路,才給孩子找到了奶。現在他是吃飽了,可我還餓著呢,從下午到現在,我連口水都沒喝。」
陸健兒怒道:「那你就喝去!」
金玉郎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一場可憐沒有白裝,陸健兒這是對自己妥協了。
在縣衙門裡胡亂湊合了一夜,翌日清晨,金玉郎「先走一步」,在一隊衛兵的護送下,前往最近的火車站,登車回北京去了。而陸健兒之所以放他回去,也是因為沒有辦法----他總不能讓金玉郎抱著孩子在軍中亂晃,可若是逼迫金玉郎扔了孩子,首先金玉郎必定和他結仇,其次他自己也覺著這麼幹有失人道。所以他放了金玉郎回北京,先把那孩子處理了,再說後話。
陸健兒軍務在身,打發走了金玉郎之後,便繼續忙他的大事。而在另一方面,金玉郎抱著兒子登上火車,心裡真是快活得無法形容。及至到了北京,他也沒有去陸淑媛那裡報導,陸淑媛也不知道未婚夫已經從前線返回。
金玉郎一去不復返,陸健兒也無暇管他。山東的戰爭進入了膠著狀態,段人龍和果剛毅這兩個敗軍之將在逃亡路上會和了,大概是怕再逃下去,會一起被連毅斃了,所以二人重振旗鼓,又殺了陸師一個回馬槍,與此同時,連毅也派了援軍過去,所以雙方力量一時間不相上下,便是僵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