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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第二天,他退了燒,也知道餓了。偷眼觀察著段人鳳,他見她的眼睛還是紅腫著的,一定是偷偷的哭過。看破不說破,他讓僕人出門買了鮮花回來,將家裡裝飾得熱熱鬧鬧。等到了晚上,他又對段人鳳說道:「我們看戲去,好不好?」
段人鳳問他:「不是不出門嗎?」
他說道:「我想讓你忙起來,忙著玩,忙著樂,忙到把龍忘掉。」
段人鳳當然明白他的心意。
她梳頭更衣,跟著他出了門,看了一場鑼鼓喧天的大戲。人在包廂里坐著,她盯著戲台,心想:哥哥看不到了。
她哥哥最是個愛熱鬧的人。
回到家裡,她和金玉郎上床休息,忽然又想自己得給哥哥燒些紙,活著的時候,他自己會發財,現在死了,他的本事就沒有用了,逢年過節了,他就得等著自己給他燒紙送錢了。
這麼一想,段人鳳簡直著了急,又不便對金玉郎說,因為金玉郎現在也是神經兮兮,恨不得求她快把段人龍忘掉。所以翌日早上,趁著金玉郎還沒醒,她自己攏攏頭髮套上長衣,出了門去。胡同口正好有個雜貨鋪子,她進去買了幾刀黃紙,順路發現這鋪子老闆的二兒子還是個裱糊匠,會糊紙人紙馬紙房子。於是她又和老闆說定了,讓他家的老二給她糊些紙活兒,除了紙人紙馬紙房子之外,再糊一堂家具和一輛汽車。
她還是累,說話都是慢吞吞的,聽著特別的有耐心,特別的和氣,簡直成了個絮絮叨叨的小少奶奶。等到和鋪子老闆交待清楚了,她又慢吞吞的往外走,抬腳跨過高門檻子,她像怕踩死螞蟻似的,低頭看著地面,讓腳輕輕的落地。
她就這麼輕輕的、慢慢的回了家去,燒了那一捆黃紙。
關起大門來,她悶聲不響的熬過了這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家裡沒什麼變化,只有窗簾換了新的清涼顏色。金玉郎看賊似的看著她,最遠只許她走到胡同口。她的心氣沒了,脾氣也沒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她懶怠和他犟。
等到天氣略有了幾分秋意的時候,她那身體舒服了點,嘔吐和眩暈都明顯減少了,肚子也隱隱的隆了起來。這天下午,金玉郎想要添一輛新汽車,自己跑去了汽車行里,她在家中百無聊賴的這裡坐坐,那裡站站,後來就披了一件薄薄的短外套,交待僕人看家,自己推門出了去。
她是想出去散散步,可是走了幾步之後,又感覺興味索然,沒什麼意思。於是在胡同外的水果鋪子裡買了一大罐山楂蜜餞,她打算還是回家去,然而沒走幾步,她忽然停下來,抬起了頭。
她的前方站著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正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而在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之後,她手裡的蜜餞罐子落了地,同時就覺著頭上髮根乍了起來,手臂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因為前方那人,是張福生。
第88章 完美家庭的終結
段人鳳早認定了張福生已死,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見了他,便是驚疑不定,又想喚出一聲福生,又想質問「你是誰」。而張福生兩大步邁到了她面前,開口說道:「二小姐,我在這兒等了好幾天,終於把你等出來了。我是來救你的,趁著姓金的沒回來,咱們快走。」
段人鳳聽了這話,莫名其妙:「救我?走?你沒死?」
張福生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話說亂了。回頭看了看四周,他見胡同里此時無人,就也顧不上避嫌,一把抓住段人鳳的手腕,他扯了她就走。拐彎抹角的穿過一條小胡同,末了他們在個大髒土堆後頭停住了。這個地方無風還要惡臭,每天除了早上有些個窮孩子到這裡拾荒之外,等閒再無人來,倒確實是個清靜之處。
段人鳳滿心狐疑,忍著臭氣站住了:「福生,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福生沒言語,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團髒兮兮的破布遞向了她。她接過這團破布抖開了一看,隨即向後一晃。張福生慌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站穩之後,低頭將破布上那五個大字又仔細看了一遍。
然後她抬起頭,一張臉煞白的,聲音也打了顫:「這是我哥寫的?」
張福生收回了手:「他用他的血寫的。他怕你不信我的話,就寫了這個留給我,讓我以後拿給你看。」
段人鳳緊盯著張福生:「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單,就是姓金的那個小畜生,把我們賣給陸健兒了。我們上火車的時候,陸健兒的手下早在火車上埋伏好了。可憐老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幾乎要哽咽:「可憐老闆……什麼都不知道,逃命的時候還想著要帶他一個,哪知道那小子狼心狗肺,我親眼看見的,他對老闆動槍,逼著老闆跳火車,那血就是那小子用槍砸出來的。」
段人鳳又問:「我哥真死了?」
張福生扭開臉,做了個深呼吸,硬把眼淚憋了回去:「我沒見著屍首,應該是……我在煤堆里藏了一夜一天,直等火車到了河南了,我才半路跳車逃了命。我受傷了,養了一個來月,才能下床。」
段人鳳點點頭:「我明白了。」
說著她轉身要走,張福生一把拽住了她:「你上哪兒去?你還想回那個家嗎?老闆讓我告訴你,他說讓你趕緊逃,不許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