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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段人鳳獨自一人,沒有興致去餐廳吃大菜,只要了一份客飯,金玉郎進門之時,她剛剛吃飽喝足,正是愜意。忽見金玉郎冷冰冰的喘著粗氣進了來,她心裡登時一緊張:「怎麼了?有人追你?」
金玉郎背靠房門站住了,一邊劇烈的喘,一邊向她搖頭。她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大衣呢?」
金玉郎溜下去坐在了地上,不回答,還是喘。等到把氣喘勻了,他才答道:「我和陸健兒鬧翻了。」
段人鳳席地而坐,問道:「為了什麼鬧翻的?」
金玉郎停了停,然後答道:「結婚的事。」
「是一時鬧翻了,還是永遠鬧翻了?」
金玉郎咽了口唾沫,想要以此壓下嗓子眼裡的血腥氣:「永遠。」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真的是想和陸健兒一刀兩斷。一刀兩斷的原因很多,絕不僅僅只是那一腳。而那些原因總結起來,也無非就是一句話:他不是陸健兒的對手。
在陸健兒面前,他的謊言大部分都無效。在陸健兒面前,他是弱者。
段人鳳拽起他一條手臂,將他架起來送到了床邊坐下,又蹲下來給他解開了皮鞋鞋帶。雙手扶著他的小腿,她仰起臉,笑了:「好,你要說話算話。」
然後她站起來,去給金玉郎倒熱茶,一邊倒茶,一邊又道:「我很討厭那個姓陸的。」
金玉郎回頭向她張了張嘴,想要向她撒嬌訴苦,讓她知道自己被陸健兒踹了一腳,可欲言又止的垂下頭,他想段人鳳再親,自己對她也不是什麼苦都能訴的。陸健兒是個男子漢,自己也是個男子漢,自己打不過他,被他踹了個落荒而逃,這話怎麼說得出口?
他又不是小孩子,受了欺負可以回家找爸找媽。
從段人鳳手裡接過熱茶,他慢慢的喝了半杯,心裡還是亂得很。陸健兒和段人龍這一對仇家,對他來講,都是威脅。另外,如果陸健兒對段人龍恨之入骨,那麼段人鳳會不會受到連累呢?反正論起來,他是為了段人鳳才和陸健兒絕交的,而段人鳳又一直在給段人龍幫忙。段人龍若是大老闆,那麼她就是二老板。
一隻手落到了他的頭上,是段人鳳在撫摸著他:「要是你沒有興致留下來的話,我們就還是回天津去吧,你不是要找房子嗎?我們兩個一起找。」
金玉郎忽然仰起臉看了她:「你是要嫁給我的吧?」
「當然。」
「那我不許你回天津了,我們就留在北京,在北京結婚。」
他的態度很平靜,是經了深思熟慮的模樣:「龍現在對我印象很壞,我也不想再去向他解釋什麼。他看我不是好人,我對他也很失望。所以,在我和龍之間,你選一個。選他,你就回天津去,選我,那我們立刻就找房子搬家結婚。以後外面的事情我們全不管了,我們關起門來過日子。」
段人鳳這一天,活得很疲憊。
她昨夜徹夜未眠,今早趕火車到北京,在北京吃了一頓客飯,然後就收拾行裝,又獨自趕乘夜車回了天津。上午臨走之前,她給段人龍留了一張字條,如今兄妹二人夜裡再見,段人龍對她就沒有好氣,仿佛她是個私奔到了半途、又被情郎遣返回了娘家的大姑娘。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被遣返,總之上午那一走,據他來看,就是私奔。大姑娘自然是可以私奔的,但他妹妹是一般大姑娘嗎?他們兄妹的感情又是何等深厚?他段人龍的妹妹,怎麼能幹出這麼----這麼----這麼惡俗可笑的事情來?
段人龍沒好氣,段人鳳累得要死,也沒有好氣,於是兄妹二人生平第一次吵了架。吵架的結果,是翌日凌晨,段人鳳空著手又走了,翌日中午,她和金玉郎在北京飯店會了面。她沒提天津的事,金玉郎也沒問。
又過了三天,陸健兒派人去北京飯店找金玉郎,沒找著。又過了幾天,有人來向陸健兒報告,說在西四牌樓那邊的早市上瞧見金玉郎了,他領著他那個不男不女的太太,在市場買了兩把洋鐵壺,他太太拎著一大塊棗兒切糕。倆人都有點蓬頭垢面的意思,可能是沒洗臉就跑出來了。
陸健兒一聽金玉郎居然起大早跑出來買洋鐵壺,就知道他是鐵了心的要和段人鳳好了,既然如此,自己非要棒打鴛鴦,倒顯著太無聊。
於是他就收回人馬,先把這個金玉郎丟開,打算集中精力去收拾天津的段人龍,然而又未遂----段人龍在察覺到了殺機之後,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啟發,忽然想起自己是當過土匪的,於是立刻就重操舊業,把陸健兒放在天津的姨太太和私生子給綁架了。
陸健兒真是挺愛那一對母子的,所以雖然有心去把段人鳳綁回來作為還擊,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最終還是沒動段人鳳,而是和段人龍講和,救了那對母子出來。
陸段二人明里暗裡的這些交鋒,金玉郎和段人鳳全不知情。他們正忙著給新房子安裝洋爐子取暖,自從買下一院新房之後,他們一起有些退化,成天除了籌劃一日三餐,就是琢磨家具、被褥、以及洋爐子。段人鳳的頭髮半長不短,沒剪也沒燙,就那麼亂糟糟的披著;金玉郎天天出去看家具訂家具僱傭人,凍得傷風感冒,也是日夜的咳嗽氣喘。
但是兩人都很愉快,因為白漆的家具確實是擺進來了,櫻草色的窗簾,也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