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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傲雪這一路擔驚受怕,等到坐上火車了,她摘下帽子,發現自己是滿頭的冷汗----就怕半路會被警察攔下來。
車內開著暖氣,她那一頭冷汗漸漸消了,眼角餘光瞟著一旁的金玉郎,她心有所感,低聲說道:「沒想到,你這次竟然這樣有勇氣。我以為你會像大嫂一樣,也遠遠的躲開。」
金玉郎一路走得太急,累得直到現在,還在微微的喘:「要不是他曾為我去過長安縣,我如今也不會這樣報答他。」
傲雪點點頭:「這還算你講良心。」
他握拳堵嘴,低下頭用力的咳嗽了一聲,然後面向前方答道:「我向來是如此,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兩人至此無話,一起正襟危坐目視前方,等著火車到站,誰也沒留意後方車廂門口有人探進頭來,盯住他們看了又看。
那人是段人鳳,段人鳳在確定了前方兩個背影確實是傲雪和金玉郎之後,就縮回腦袋,不聲不響的退回到了二等車廂里去。
她跟蹤金玉郎,絕不是因為她嫉妒人家兩口子一起出遠門,是金玉郎今天有股子奇異的瘋勁兒,她不放心他。
火車轟隆隆的行進,從白晝駛進了黑夜裡去。
傲雪和金玉郎沒有再說話,她半閉著眼睛,想著金效坤這回要走了,一走就是亡命天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一走,自己也得走,沒了他,自己還留在金家做什麼?想到這裡,她昏昏沉沉的想要苦笑,有些話,從來是想都不敢想的,今天她在心裡把那話說了出來:「我肯嫁到金家,一半是不願意小小的年紀就守寡,另一半,是為了他。」
橫豎都是要走的,與其分頭走,不如一起走,可縱是她願意跟著他逃亡,他一定還不願意。他是講體面的正經人,她知道。
晚上九點多鐘,火車到了天津。
金玉郎和傲雪在一間平常旅館裡開了房間,進門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金玉郎從茶房那裡要來了電話簿子,一頁一頁的翻看,終於找到了法租界果公館的電話號碼。把傲雪叫到了電話機前,他----因為確實不知道金效坤在不在果公館----所以緊張得心臟狂跳,嘴唇都有點哆嗦。
如果金效坤不在果剛毅那裡,那他可能真就是來遲一步了。
「我手抖。」他對傲雪說:「我怕他不在果家,要是不在的話,我就不知道還能上哪兒去找他了。」他將兩隻汗濕了的手在褲子上來回的蹭:「你打,我心跳得厲害,我難受。」
然後他後退一步,一屁股跌坐進了椅子裡。傲雪也無暇去安慰他,看準號碼之後,她把心一橫,抄起了話筒。
電話線路繁忙,傲雪等了許久,始終是不能接通。與此同時,果公館內燈光幽暗,果剛毅嘴角斜叼著一支香菸,蹲在地上的一口皮箱前,將一支白朗寧手槍和兩隻彈匣扔進了皮箱裡:「還是帶上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金效坤蹲在他的對面,聽了這話,就一點頭。果剛毅抬眼看他,見他這些天飽受煎熬,兩鬢竟然添了幾絲白髮,便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嘆出了滿口滿鼻子的白煙。這些天果剛毅沒輕饒了這位老朋友,差點沒活活埋怨死他,儘管心裡也知道這事不賴金效坤,金效坤是遭遇了無妄之災,或者按他的猜想,是受了旁人的陷害。從前幾天起,法租界工部局出了面,幾次三番的讓他把金效坤交出來,他量法國人不敢派了巡捕闖進自家搜查抓人,所以咬緊牙關,硬說金效坤已經走了。對待法國巡捕,他可以硬扛;對待中國警察,他身為團長,且有陸軍部次長的舅舅,也可以不怕。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得儘快先把金效坤送去安全地帶,讓他避一避風頭。
他果剛毅,還是講感情的。
「明早天一亮,你就出發。兩個箱子,你拎一個,小吳拎一個。到碼頭之後你跟著小吳走,小吳知道上哪只船。等到了上海,你馬上給我發一封電報報平安。然後等我的消息,我不讓你回來,你就別回來。」說完這話,他回頭對著後方的一名便裝青年又道:「你一定把他給我保護好了,記住沒有?」
小吳----吳副官----當即一立正:「是!卑職記住了!」
果剛毅將箱子鎖了,同時就聽金效坤說道:「這次,謝謝你。」
他哼了一聲,忍不住又想發幾句牢騷,可話未出口,外頭客廳里,電話鈴響了。
第55章 遠行人
果剛毅本來打算什麼電話都不接,事情發展到了這步田地,他沒心思再搭理外界,然而電話那頭的人直接自報了家門,讓僕人告訴果剛毅:「她說她名叫連傲雪,是金家的二太太。」
果剛毅對於傲雪很有印象,一聽這話,便抬頭望向了金效坤:「你那個弟媳婦?那個什麼二姑娘?」
金效坤也很詫異:「她打電話來幹什麼?難道家裡出變故了?」
果剛毅聽過金效坤對弟媳婦的讚美,知道這位二姑娘不是無能之輩,便走出房去,接了電話,而他這邊剛一說話,那邊的傲雪立刻又重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生怕果剛毅懷疑她的身份。果剛毅連連的點頭,及至聽到傲雪想要來見金效坤,他這才答道:「他不在我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他都走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