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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手腕的形狀很像段人鳳,他想,她也瘦,她一直是冰肌玉骨,現在他也是了。
隨即他捫心自問:我怎麼想起她來了? 目光向上一抬,他盯住了斜前方的曲亦直。
曲亦直雙唇緊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包著大塊牛肉,正在忸怩的大嚼。
忽然察覺到了二爺的目光,曲亦直忙裡偷閒,想要向他微笑致意,可是腮部皮膚的彈性有限,導致他微笑失敗。
幸好是失敗,真要是笑成功了,那麼嘴唇咧開,露出滿口牛肉,看著更糟糕。
金玉郎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感覺這傢伙有點不堪入目----段氏兄妹做土匪的時候,看著都比曲亦直更有人樣。
「你到報館多久了?」金玉郎問他,不看他。
曲亦直直了脖子,拼了老命咽下牛肉,然後答道:「也有快兩年了。」
「你是大學畢業生?」 「是,我是華堂大學國文系畢業,雖然讀的是國文,但我一直對新聞學很感興趣,所以畢業之後,就找了一份報館的工作。」
「寫文章捧戲子,也用不著新聞學。」
話音落下,金玉郎見曲亦直紅了臉,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話說狠了。
不過對著曲亦直,狠一點也是無妨的,反正他打了他一巴掌之後,還會給他一個甜棗。
「我到報館裡來,無非是閒極無聊,那間辦公室,我坐不久。
我看你是很機靈的,也許將來可以跟著我干點別的,可惜,你又是真心的喜歡這一行。」
說著他向曲亦直一聳肩膀:「看來我們是沒緣分。」
曲亦直一聽這話,急得牛肉也不吃了:「不是二爺----您誤會我了,我不是----我當然也想力爭上遊,可是一直沒有門路,所以只能吃這一碗耍筆桿子的飯,不是我喜歡,是我沒辦法。
二爺您若看得起我,願意提拔我,那亦直一定追隨二爺,肝腦塗地亦是情願。」
金玉郎笑了一聲,斜著眼睛看他:「真的假的?」 「二爺以誠心待我,我怎麼敢欺騙二爺?那我還成個人了嗎?」 金玉郎拍了拍曲亦直的肩膀:「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將來有了好機會,我忘不了你。」
然後他收回手,耳邊回想著自己方才這句話,越發的感覺自己討厭,像個裝模作樣打官腔的老傢伙。
然而,曲亦直是如此的卑賤,又怎麼有資格見識他可愛的一面?
第47章 餓殍
金玉郎中午和陸健兒一起下的火車,到底肯不肯幫他這個忙,陸健兒含含糊糊的,路上始終沒有給他一句準話。
金玉郎感覺他會出手相助,可是總不好中午剛分別,晚上就去逼問他,所以只能把這問號暫且存在了心裡。
他還是不想回家,於是繼續在報館裡混,在他那間相當溫暖的斗室里,他讀了約有兩斤多重的舊報紙,後來看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寒風也刮出呼嘯之聲了,他才慢吞吞的起了身,一邊穿大衣,他一邊想起了傲雪。
對於傲雪,他恨得更狠一些,因為金效坤謀殺他,裡頭總還有個原因在,老子把錢全留給了老二,老大因此懷恨在心,也算恨得有理。
可傲雪憑什麼也要跟著金效坤一起害他?他一年都不見她幾次面,見了面也沒怠慢過她,就算不入她的法眼,可也不至於讓她暗動殺心吧? 「應該想個法子,把她也送到大牢里去。」
他一邊系大衣紐扣,一邊有滋有味的思索。
不能讓傲雪去要飯,看傲雪平時過日子的那個勁頭,「窮」這個字似乎是打不倒她,她就算真當叫花子了,怕是也能攢下一筐棒子麵窩頭。
要是進一步的毒辣一點,那就是把她扔進窯子裡去,可她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太太,即便到報紙上登了兩人的離婚聲明,她也還是和他有關係,前太太去了窯子過新生活,前先生定然也要跟著丟臉,所以這毒辣的一步還不能走。
將一頂禮帽扣上腦袋,金玉郎忽然一笑,感覺自己像個導演或者編劇,至少也是個小說家,要寫下一部悲劇,而女主角就是傲雪。
女主角若是早早死了,那這戲戛然而止,就不能算是好戲;女主角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騰出個一兩本書的厚度,才能算是好故事。
推門走了出去,他看到了門外陰影處的曲亦直。
這曲亦直下午肥吃了一頓,回報館後就忙他的去了,金玉郎一直沒見他進來獻媚,還以為他已經下班回家,所以如今猛的和他打了照面,不由得嚇了一跳:「你還沒走?」 曲亦直笑道:「我看二爺今天沒有開汽車來,晚上想是要坐洋車回去吧?」 金玉郎一點頭:「是啊,怎麼了?」 「這兒的工友都怠惰得很,支使他們出去叫車,那是千難萬難,所以我就一直等著二爺出來,好替二爺叫車去。
還有一節,就是外頭剛下起雪了,怕是路要滑,我正好可以護送二爺一程,眼看著二爺到家了,我也好放心。」
金玉郎那臉上本來就帶著一點笑意,如今聽了曲亦直這一番話,那笑意加深擴大,嘴裡也「喲」了一聲:「你倒是挺有心。」
然後,因為不大把曲亦直當人,所以他一邊向外走,一邊又隨口發了感慨:「我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當官了,原來我不拿做官當好事,嫌它勞神,可是如今這麼一看,當官也有當官的好處,起碼總有人鞍前馬後的伺候著你,也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