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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段人龍望著鏡中的妹妹:「你想吃什麼?」

    段人鳳反問:「去番菜館吃大菜?」

    段人龍放下鏡子,完全同意。

    這兩個人對於北京,熟悉是遠談不上,但出了門也不至於兩眼一摸黑,尤其是他們身上有錢,錢是人的膽,膽氣一壯,什麼地方都敢去,什麼路都趕走,越發的沒有怯相。胡同口對著大街,街道兩旁很有幾家好飯館子,其中也有番菜館,但他們到時,正是飯點,裡頭已經客滿。他們不耐煩等待,索性叫了兩輛洋車,讓車夫送自己到那外國的大飯店裡去。

    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們在一幢三層大洋樓門口落了地,這飯店果然氣派,招牌上的霓虹燈閃閃爍爍,和大門口的電燈、以及道路旁的路燈交相輝映,照得周遭通亮。門外停了老長的一溜汽車,兩名西裝打扮的門童守著大玻璃轉門,那門旋旋轉轉,將西服艷妝的摩登男女們一撥撥的轉了進去。

    段人龍摸了摸頭髮,段人鳳也吸了吸鼻子,都被這豪華景象刺激得心花怒放。兩人現在不比摩登男女們差什麼,所以大模大樣的就往裡進,結果剛一進門,卻被個笑嘻嘻的茶房攔了住:「請問兩位先生,是金二爺的賓客嗎?」

    兩人一起搖了頭:「我們不認識什麼金二爺,我們是來吃晚飯的。」

    那茶房連忙退開一步又一伸手,給他們引了道路,兩人順著茶房指示的方向,一邊往那安放了散座的餐廳走,一邊又好奇的回頭看,只見那茶房擔負著招待員之職,正引著幾名洋裝小姐往樓梯後頭的走廊里去,小姐們高聲談笑,其中有一位的聲音格外清脆些:「我想他也許是要做一場報告大會,報告他這一次死裡逃生的歷險記。」

    另一小姐抬手捂了耳朵:「太可怕了,我可不要聽,聽了會做噩夢的。」

    那清脆聲音笑了起來:「你不許他講,大概是有效力的。」

    那位小姐放下手捂了嘴,格格的笑:「你別亂說話,我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

    「金二爺」和「死裡逃生」聯合在一起,讓段氏兄妹都生出了一點異樣的感觸,以至於他們下意識的一起停了腳步。就在這時,又有一男兩女三個人進了來,段氏兄妹看清楚了他們,一起吃了一驚。

    這三位乍一看上去,都是富貴逼人的豪客,其中的男子正是金效坤,而旁邊兩名女子,一位是個珠光寶氣的婦人,段氏兄妹不認識,另一位雖然剪了辮子燙了頭髮,但從她的身形和面貌上看,兄妹二人還是認出了她。

    這不是金玉郎那個未婚妻嗎?

    這三個人不用茶房領路,徑直向內走,段人鳳扯了扯哥哥的手,小聲問道:「是他請客?」

    「是吧。」

    他到家的第二天,一整天都沒有來見他們,卻在外頭大請客,賓客裡頭也沒有他們。兄妹二人全有點不是滋味,畢竟他們也看出來了,金玉郎請的不是家宴,賓客之中加上他們兩位,也是合情合理的。

    段人龍抬手拍了拍妹妹的後背:「咱們和這些人不是一路,他請他的客,咱們吃咱們的。」

    兩人轉身進了餐廳,找了位子坐下。廳內的茶房送了菜牌子上來,段人鳳拿著菜牌子,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外頭是金二爺在請客?場面不小啊。」

    茶房陪笑說道:「是,金二爺這回大手筆,包了我們這裡最大的一間大廳。」

    段人鳳點了菜,然後把菜牌子遞給了段人龍:「聽說他前一陣子被土匪給綁架了?」

    茶房笑道:「是呢,好在是虛驚一場,這不平安的回來了?」

    段人龍也點好了菜,把菜牌子遞還給了茶房,又問段人鳳:「喝不喝酒?」

    段人鳳說道:「開瓶香檳吧。」

    這餐廳里食客不多,段氏兄妹很寂寞的吃喝,同時豎了耳朵,依稀聽得見那邊大廳里的笑語聲。事實上,那邊大廳里也確實是熱鬧,幾張大餐桌在大廳中央拼接成了一體,眾位花紅柳綠的賓客們不分男女,自由的坐。而上首主席擺有兩把椅子,其中一把坐著金玉郎,另一把則是空著。金效坤和馮芝芳坐在一旁,全看著那把空椅子疑惑----單擺著一張空椅子,必定是有個用意,難道今天還有什麼神秘人士,藏著掖著沒有登場?傲雪挨著馮芝芳坐著,倒是沒有多想什麼。今天在她收到了珍珠項鍊之後,馮芝芳又坐汽車到了連宅,說是自己要去燙髮,正好順路帶她一個,讓她也換個時髦的髮型,來個舊貌換新顏,去去前些天的晦氣。傲雪和這位嫂子本來生疏得很,但馮芝芳這一番話實在是說中了她的心思,好容易從守寡的厄運中逃脫出來,她也覺得自己應該以個新面目,迎接新生活。

    傲雪半推半就的隨著馮芝芳出了門,又依著馮芝芳的建議,把條烏黑的辮子剪掉,將短髮燙了幾個波浪出來。她這從來不摩登的人,偶爾摩登了一次,心裡有點羞,也有點喜,因為嫂子所言不虛,依著嫂子的主意剪了發,她確實添了好幾分俏皮的洋氣,自己都感覺自己挺美。可惜這份喜意,並不是那樣純粹,晚上她乘坐金家的汽車,和金效坤夫婦同行,金效坤看了她的新顏,顯然是吃了一驚----先是驚,隨即是瞭然的一笑,仿佛認定了她是「女為悅己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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