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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31:41 作者: 尼羅
金玉郎急得一跺腳:「你講不講道理?我為什麼躲你,你還不知道嗎?家裡頂數大哥最大,上上下下全聽他的,我的一舉一動,他全知道。你說我怎麼敢大筆的取錢給你?你要是個做正經事業的,我還可以說我是拿錢給你投資,還能找些正當的藉口;可你的名聲早爛透了,誰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別看那些錢是存在我的戶頭裡,可我若真把錢給了你,大哥絕不會坐視。都知道他是好大哥,也都知道我不成器,他真是把我打一頓關起來,外人也不會同情我,恐怕還要誇他管教弟弟管教得好。」
陳七爺被他堵得沒了話,沉默片刻之後,才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你是我的親外甥,你在我這兒住一輩子,舅舅都沒意見,可時間緊迫,大後天就出殯,咱們總不能坐等著看金效坤搶你的錢。為今之計,我想你還是得壯起膽子,先回家去,反正金效坤總不敢當眾宰了你。你先把錢守住,若是有他謀殺你的證據,就更好了,咱們上法院告他去,就算治不死他,也要讓他身敗名裂。」
金玉郎搖了搖頭:「我沒證據,我確實是被土匪綁票了,他也確實去贖我了,他是趕在土匪放人之前,讓軍隊對著土匪窩開了炮。我不知道這帳該怎麼算,我可以說他是故意殺我,他也可以說是要來救我,這說不清楚。」
陳七爺又有了妙計:「那你算算你現在能提出多少款子?能提多少提多少,然後咱爺倆溜之大吉,到南邊過好日子去,讓你大哥找不著。」
金玉郎半閉著眼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算了,我連著好些天沒睡踏實過,腦子算不動了。」
陳七爺起身扶了他一把:「唉,舅舅知道你這回是受了大罪。要不你就在這邊臥室里睡吧,舅舅到廂房睡。」
他從鼻子裡曲折的哼出一聲,表示拒絕,又道:「我和他們睡去。等度過了這場難關,我一定要重謝他們,他們真是好人。」
陳七爺猜出他口中的「他們」,一定是那兩個學生,兩個學生是該重謝的,外甥要和那兩個人湊合一夜,也沒問題,正好他其實也不想搬去廂房,廂房哪有臥室舒服?
陳七爺前一陣子賭場失意,元氣大傷,雖然留住了這處安身的好宅子,但宅子內部不得不精簡了人員,只留了個半大孩子做小廝。小廝提著燈籠,送金玉郎去了內宅,而金玉郎進門之後見大床上影影綽綽的躺著兩個人,便輕聲說道:「我回來啦。」
段氏兄妹是和衣而臥,段人龍聞聲坐了起來:「都到你舅舅家了,怎麼還來和我們擠?」
金玉郎不理會,走到床邊脫鞋上床。在他窸窸窣窣的動作聲中,段人鳳先是嘆了口氣,隨後段人龍也警告似的「誒」了一聲,然而金玉郎渾不在意,自顧自的伸展身體,躺了下來。
他又擠到了二人中間。
段人龍將胳膊肘支上大床,側身低頭看著金玉郎:「男女有別,要點臉行嗎?」
金玉郎閉了眼睛,聲音輕成了耳語:「心裡難受,不要臉了。」
「都到你舅舅家了,一條小命也保住了,怎麼還難受?」
「舅舅逼我回家去。」
「不願意收留你?」
「不是,是逼我回家和大哥對質。」
「那沒錯啊,你到這裡暫住,不過是權宜之計,難道你還能總也不回去?」
金玉郎抬眼望向了他:「你不懂。」
院內的一點電燈微光透過窗簾直射進來,段人龍借著這點微光和他對視了,結果發現這小子的靈魂簡直是活在瞳孔里的----金玉郎定定的看著他,臉上木然的沒表情,一腔孤勇全在眼中,原來他看人不是看人,他是要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是要赤裸裸的給人看。
這令段人龍非常的詫異,他一直以為這小子只比傻瓜強一點點。
「我不懂。」段人龍對他說道:「那你就給我講講。」
「我現在心裡還是糊裡糊塗的,所以不想回家,我怕大哥會再殺我一次。到時候我身邊沒了你們,也許就真的會死了。我才二十一歲,我害怕,我不想死。」
段人龍點點頭:「也有理,那就再等等,不糊塗了再回去。」
「可我若是不回去,舅舅也饒不了我。」
「他能怎麼樣?」
金玉郎沉默了一會兒,扭頭見段人鳳面對自己側臥著,是個傾聽的姿態,他才又開了口:「他會出去亂說,說父親是被我氣死的。」
此言一出,段人鳳也以胳膊肘支起了上半身。
金玉郎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爸爸是因為腦充血才去世的,發作腦充血之前,我鬧脾氣,和他吵過一架。吵完不久,爸爸就發了急病,當時我們是在天津家裡,家裡沒別人,我嚇壞了,只好找了舅舅來幫忙。從那以後,他就總向我要錢,我也是為了躲他,才搬去了北京家裡。到了北京之後,我還給他匯了幾次款子,因為我怕他去對我大哥亂講,爸爸在遺囑上偏心我,大哥早就對我有意見,如果舅舅和他串通一氣,他們也許會把我送進大牢里去。」
「那你為什麼還要跑到這裡來避難?」
「我沒別的地方去。」他喃喃回答:「我想舅舅再壞,總不至於立刻拿刀殺了我,這就比大哥強。況且,舅舅平時也怕大哥的,我沒想到他這回會忽然有了膽量,敢逼著我回北京去找大哥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