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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19:40 作者: [日]東野圭吾
    「沒關係,別介意啦。」我對他做了個笑臉,但心裡還是有點掃興。

    「那個老太啊,」吉岡深有感觸地說,「幹嗎要做到那種程度呢?嚴格得讓人懷疑神經不正常。」

    「她就是這種性格吧?」近藤回答,「肯定有潔癖症,或者是個偏執狂。」

    「嗯,的確有點像。」

    這是個不受歡迎的話題,正當每個人差不多要提出回家之時,川合一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去參加了守靈儀式。」

    一瞬間,我沒明白他說了什麼,便看著他。大家也都向他投以目光。

    「御崎的守靈,」川合說,「我還是瞞著你們去了。」

    「為什麼?」小薰代表大家發問。

    「我也說不清,雖然那個女人招人恨,死了之後就什麼也沒了。然後我就想揮舞著一駐香,對她的遺體發上幾通牢騷。」

    聽了他的話,我很震驚。原來如此,我還是頭一回知道,還有人抱著這種目的參加守靈。或許正因為他真心喜歡著由希子,才會產生這種想法,我卻完全想不到。我想當然地以為,既然是自己仇人的守靈,不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的時候我聽說,」川合繼續說道,「那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也被別人勸說過去相親,但她卻斷然拒絕了。她準備在教育事業上傾注自己畢生精力,但結婚卻會成為絆腳石。據說成為一名出色的教師是她從學生時期就有的夢想。」

    「唷~」吉岡歪起了嘴。

    「還有那女人一直獨居,她死後,她的家人到她屋子裡一看,發現女人房間裡該有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沒有梳妝檯,化妝品也只有最最基本的幾樣。取而代之,書卻出人意料得多,其中還有貌似是自己整理的剪報本還有修訂的文件。另外比較有名的就是放在寫字檯上的那台打字機,打開電源就出現了編寫到一半的古文測試卷的畫面,內容是『方丈記』。估計她本打算回家後繼續寫下去吧。」

    「在家工作的教師多得很,」近藤插嘴說,「不過想到被殺前她還在做這些就有點難過了。」

    「於是我就想,她是不是有些走入歧途了?專注於工作可以理解,自我犧牲也能接受,可她總讓我感到某些地方不太健全。」

    「我也說不太好,」小薰說,「在這樣的人底下受教育,使人很不舒服,她的人性已經有點歪曲了。」

    對她的意見,我和川合也點頭表示認同。

    「別說不開心的話啦,心情好不容易才好轉了一些。」吉岡忍不住說道。

    離開KTV包房時我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了八點半。

    回到車站,我再一次坐上電車,發現兩個很面熟的女生坐在位子上,是天文部的成員。她們好像沒有注意到我的樣子,正滔滔不絕地聊著天。她們這麼晚才剛回去,應該今天有補內活動才對。灰藤也說過,只有天文部放學的時刻能夠被破例認可。我四處尋找著水村緋絽子,可哪兒都沒有她的身影。

    回到家裡,在自己房間換了衣服後,我開始吃夜宵。關於晚歸的這件事,母親沒有一句埋怨。當得知我是去轉換心情時,她倒顯得輕鬆了一些,反覆問我唱了哪些歌。

    吃完夜宵,大門的門鈴響了。我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時間一般不會有人來訪。

    母親拿起對講機的聽筒,三言兩語後,把臉轉向我,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是刑警先生,說找你有事。」

    預感果然靈驗了,我默默感嘆道。

    登門來訪的只有溝口刑警一個人,客廳里請,母親說了一聲,但刑警依然站在大門口,說,在這裡就行了。那張臉上的表情比起之前又增添了一份嚴肅,我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今天你幾點回家的?」刑警省略了那些插科打諢,劈頭就問。

    「為什麼要問這個?」我說。

    「請你先回答我,你是幾點到家的?」

    「我兒子----」母親試圖作答,我伸手阻止了她。

    「媽媽你沒必要在這兒說個不停,快進去吧。」

    「可是……」

    「嗯,這樣也好。」溝口刑警說,「非常抱歉,我們想從您兒子嘴裡親口聽到回答。」

    母親一副泄氣的表情,分別看了看我和刑警,走進了通往客廳的門。不過她很有可能正把耳朵貼在門的內側偷聽。

    我望著刑警,「如果我回答你問題,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刑警立刻點頭,「當然。」

    「不准有所隱瞞哦!」我提出要求後,又說道,「我回到家裡是八點四十分。」

    刑警的目光仿佛唰地一下放出了光芒,「真晚啊。」

    「我早回家也好,晚回家也罷,有什麼關係麼?」

    「你到哪兒去幹什麼了?」刑警再次用警察特有的口氣提問。

    「也許是我多心了,」說著,我看了看溝口刑警那張黝黑的長臉,「我感覺你好像在問我的不在場證明啊!」

    刑警的表情一緊,「我要告訴你你沒說錯,你就會回答我了嗎?」

    果然,我感到心臟一陣狂跳,「發生什麼事了?」

    「我去KTV包房唱歌了。」我回答。

    「KTV?」刑警露出訝異的表情。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我也有想高聲歌唱的時候啊。」

    「當然,這是你的自由。」刑警點著頭說道,「能不能跟我具體說說?」

    我把在哪家店、和誰一起、以及從幾點唱到幾點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他。刑警帶著嚴肅的神情記錄了下來。這還不夠,他還把誰唱了哪些歌、點了什麼飲料、付了多少錢這些都問了個遍,絕對屬於打破沙鍋問到了底。

    「你們是什麼時候決定要去KTV的?」

    「俱樂部的訓練結束之後,一個叫近藤的部員提出來的,你要是懷疑就去問問別人好了。」

    「我會的。」刑警不苟言笑地回答,又在警察手冊寫下了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估摸他把問題問完了,我問道。

    溝口刑警稍顯躊躇之色,然後乾咳了一聲,說道。

    「就在剛才,你們學校又出事了。一個教室的瓦斯拴被誰擰開了。」

    「瓦斯拴?目的何在?」

    「這我也不知道,只不過呢,」刑警說到一半,舔舔嘴唇,「教室里還有一個失去知覺的學生。」

    「失去知覺……」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正準備問問本人呢,現在還在醫院,不過幸運的是沒有生命危險。」

    「畢竟是天然氣啊,所以不會中毒的。」

    「你知道得真清楚,確實不會產生一氧化碳中毒。但會導致缺氧,一樣很危險。」

    「是自殺嗎?」

    「如果瓦斯拴是本人擰開的話,應該就算是。可目前的階段什麼都不好說。」

    「是誰呢,那個學生。」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我回想起了在電車上見到的那兩個天文部成員的一幕,有種不吉的預感。

    刑警回答,「那個學生叫水村緋絽子,高三,天文部的成員。在第二化學實驗室里失去知覺,被門衛發現了。」

    第三章

    1

    第二天我到學校時,發現並沒有引起我所想像的那種軒然大波。我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所在,一方面緋絽子身體沒有大礙,另一方面這個案件也沒有向同學們宣布。儘管賓客停車場上停了很多輛警車,可大家都以為是調查先前那起案件的。

    不過,緋絽子所在的一班情形則略微不同。我偷偷朝裡面張望,發現雖然上課鈴聲還沒響,但大部分學生們都乖乖地坐在了自己位子上。可能由於需要配合警察工作,他們已經得知了真相。不用說,緋絽子的身影不在其中。

    在我們班的課前班會上,班主任石部也沒有說什麼。來上課的任課老師們也都對昨晚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不過在課間休息時,我耳聞了一些情況。不用說,是從一班的學生那裡透露出來的。

    「昨天晚上好像瓦斯泄漏了啊!」這是最先傳出的一句傳言,緊接著又添上了水村緋絽子的名字。不過,也就僅僅停留在她被捲入了這起事故的內容上。

    然而,立刻出現了添油加醋的情況。首先那是一場自殺未遂,水村接了一根橡皮管想死,這個謠言迅速傳開。然後在下一個課間休息時,出現了更勁爆的:其實是一個男生想和她同歸於盡,水村得救了,但那個男生死了。雖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傳來的,連那個男生的高中名字都煞有介事地傳遍了。仔細推敲後發現,原來一班的學生也沒有得到完整的消息,這些都是學生們由於欲望得不到滿足而不負責任地傳出的無端猜測。

    「究竟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謠言,根本分不清楚嘛!」在食堂吃完午飯後,川合一正一邊用牙籤剔著牙,一邊沒好氣地說。

    「都是胡編亂造的。」我說道。

    川合有些意外,「咦,你倒是相當有自信嘛。」

    「因為昨天警察還因為這事兒到我家來過。」

    聽了我的話,川合瞪大眼睛,並向我探出身子。

    「真的嗎?」

    「嗯,不過也沒跟我說得很詳細。」

    我把昨晚和刑警的對話告訴了川合,他交抱著雙臂,猛地叫了一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水村暈倒在了瓦斯泄漏的教室里?」

    「不是瓦斯泄漏噢!」我悄聲說,「瓦斯拴是那麼容易開的嘛?肯定是某個人故意乾的。」

    「是誰呢?水村本人?」

    「問題就在這裡,」我朝周圍掃了一眼,四周似乎沒有隔牆的耳朵。然後繼續說:「如果是水村本人幹的話,這就成了一起自殺事件。只不過她或許不知道天然氣造不成中毒死亡。但是呢,刑警向我打聽了我的不在場證明,」我又壓低了分貝,「那就說明,很有可能現場遺留了昭示是他殺的證據呢。」

    「他殺……難不成還有人企圖向謀害水村?」川合的表情果然鄭重起來。我點點頭,「當然警察肯定是認為與殺死御崎的兇手是同一個人,所以才直奔我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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