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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3:16:44 作者: 那一鴻
陸希看著別人的種種喜訊,心裡卻多少有些黯然,然而她是一個很會控制情緒的人,不輕易被外界因素左右,越到關鍵的時候,她越發能沉澱自己。
有不少和她一樣,家在外地的應屆畢業生,苦於競爭的激烈和在華江這樣城市生活的艱辛不易,已經開始默默收拾東西,做好了一拿到大學文憑便返回家鄉的打算。
地處繁華商業三角地帶的華江市,不是不光鮮亮麗,不是不潮流時尚,甚至整座城市流露出的,是一種淳雅厚重,大氣古樸的基調,即使不能一見傾心,流連忘返,卻也免不得叫人生出一種沉下心來去好好觀賞一番的情致。
可是,人無十全九美,一座城市也不全是優點而沒有缺憾的。華江有著華江的弊端,要想在這裡安家立業,長樂久居,自然就得面對一系列的壓力和考驗。
有往屆的師哥師姐曾這樣形容過他們留下來後的生存模式,「物價房價趾高氣昂,薪資待遇低迷不振」,赤條條的現實讓不少資歷淺薄,尚且稚嫩的畢業生們對本來就莫測的前程加倍感到猶豫和迷茫。掙扎到了一定程度後,便有人選擇離開,去人脈關係更可靠,生活會更平靜更安易的處所尋發展。
每一屆畢業時節,都會出現一陣「返鄉」潮。
回家鄉後,找一份閒適且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將變得不那麼步履困難,等到了一定的年齡,還能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完成安家立業、生兒育女的人生大事,不用在高漲的房租和物價面前低頭,亦不用在大都市的夾縫中唯唯諾諾地生活著。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通向幸福的選擇。
但思歸情切之下,這些即將離開的畢業生心裡都明白,他們的離開多多少少含著一些無耐的意味。
陸希從沒想過自己的選擇會給將來的生活帶來什麼,是幸福亦或是其他,她一直為了留在華江這座城市忙碌的焦頭爛額。她是剩下來那部分學生中,少數既沒張羅到合適工作,又不打算回家鄉的一類。
事實上,文秘、打字員、行政助理、基層銷售員這樣的適合文科學生嘗試的職位基本還是供求持平的,並不存在多麼激烈的競爭力,而且師大在整個華江的教育實力也向來為用人單位所公認,大多情況下他們會優先錄用信譽良好,各方面素質姣姣的師大畢業生。
然而陸希找工作會一再的碰壁,除了缺乏社會經驗,性格稍稍內斂了一些,恐怕不能否認這和她的挑剔有一定關係。
作為一名從新聞系走出來的畢業生,陸希心心念念想從事的是與本專業對口的工作,比如進報社或電視台做記者,實在不行,去個規模大點的廣告公司去做個文案策劃也尚能接受,她就是不情願為了生存,便輕易地拋卻了自己辛苦堅持了四年的信仰,去迎合現實,迎合那些只要你稍稍降低條件,馬上就向你拋出橄欖枝的用人單位的眼色。
在這一件事上,周圍的人對陸希的評價褒貶不一,以陸媽為代表的長輩們認為她是倔強而不務實,以章沅紀文心為代表的年輕一輩們則認為她是執著而有理想。
倔強和執著大抵都是形容一個人擰著一根筋去堅持,說的意思好像是一樣的,卻不知在什麼時候發生了南轅北轍的裂變,別人是褒是貶,陸希已經無力計較了。
她只知道,她要留下來,留在華江實現自己的夢想。
論文答辯之前的那天,陸希已經背熟了整篇論文,也細心整理好了答辯老師有可能提出的問題,針對一些可能會出現的刁鑽視角,她還特地跑去圖書館查期刊資料,章沅受她感染,也難得的用功起來,起碼她把自己的論點和論據給背了幾遍,已然能應付答辯了。
紀文心自回家以後,一直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任小頡大概是找到了一份稱心的工作,彌補了一些不能出國留學的遺憾,先前一直陰鬱沉悶的臉上漸漸多了些平和舒緩的感覺。
晚上睡覺前,章沅為了緩解隔天答辯的緊張氣氛,乾脆打開隨身聽聽歌,廣播節目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應季的歌曲來播放,《同桌的你》,《祝你一路順風》這類帶著濃重懷舊的告別意味的歌曲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播出。
雖然這些旋律廣為傳唱,幾乎人人爛熟於心,可是在畢業的季節里,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因為那些重複的曲調而心生厭煩。
因為,誰的心裡都有一道傷感的痕跡,除了去回憶,只有靜靜地等待著天涯海角的分別,分別之後,或許再不能重逢。
陸希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合上了眼帘,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背著書包,穿淺藍色校服的高個子男生,那個男生的背影很熟悉,熟悉到有一種她曾看了千百遍的恍惚,他一直朝前走,朝陽光的深處走去,她莫名地跟著他的腳步,就那麼傻傻地跟在後面,想要看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她聽見自己略帶緊張的呼吸聲,砰砰的心跳聲,可是那個人卻似感覺不到她跟隨的腳步,只一味的大步向前走去,她慢慢地跟不上了,前面的眼光很刺眼,她害怕弄丟他,最後鼓起力氣,拼命朝他跑去,她終於離他一步之遙,她伸出手來在他背上拍了拍,他回頭,她卻驚訝地發現,他的表情他的面容竟是被陽光遮住,她急了,開口問他:「你是誰?」他朗然爽快地聲音傳來:「丫頭,我是誰你都不記得啦?」